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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枫望着红色的车影消失在转角，发了一阵呆之后，捡起地上的雨伞和公文包，重新掏出一副眼镜戴上。
李悠宅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没有说话，蹲下身把鞋带松了松。起身时眼睛一亮，在墙缝中抠出一个粉色女式挎包，上面还隐约飘着香水的味道。
“阿枫，这是文婷的包，明天让刀姐转交给她的家人。”李悠宅把包放在越枫手里，瞟他一眼，“里面说不定有她的照片，你要不要留个念想？”
看得出这个闷骚男是真喜欢那个女生，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越枫深呼吸，忍不住翻开挎包，里面除了手机化妆品和一只被压碎的眼镜外，只有一叠厚厚的钞票和几张金卡，并没有什么照片。
“我去，女土豪啊！”李悠宅装出两眼放光的样子，轻吹一声口哨。
越枫笑容苦涩，“有钱又怎么样？在病毒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而且越有钱越容易成为病毒感染的对象。”
“有道理，”李悠宅语气里飘起一丝淡淡的忧伤，“所以，每次发工资我都忍痛立刻花掉，不给病毒机会。”
这个幽默冷得越枫蛋疼。
他点开文婷的手机，屏幕背景就是一张文婷吃早餐时的自拍，粉红的小嘴嘟起来，对着镜头萌萌哒。
可惜屏幕已经摔裂，让她的笑容支离破碎，令人不忍细看。
呆了片刻，越枫把手机关上，装入一个封闭的塑料袋，按规定要上交给公会联盟的技术部门进行分解化验。
他将包里其他物品弄弄整齐，正要拉上拉链，就见李悠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塞了进去。
看见越枫一怔，李悠宅笑着解释：“这是她打赏我这个老丐的一百块钱。”
“悠宅，你最近是不是手头紧？我借你。”越枫看见李悠宅脚下的杂牌运动鞋，窜出了一根异常生猛的脚指头。
“谢了哥们，还有半个月就发工资，不急。”李悠宅摇摇头，云淡风轻。
“行，没钱随时打招呼。”越枫爽快地回应，心里暗自感叹。
他们所在的【蓝翼杀毒公会】，由于实力太弱，接不到什么委托，经济效益一直不好，为了养活自己，几个小伙伴除了做杀毒师外，还有各自的副业。
越枫在动漫社兼职，夏绿开了家花店，饭田栗子是猫饭TV的美食主播，混得最好的是莫妮卡，她在网上卖据说是祖传配方的面膜，生意一直很红火。
唯独李悠宅，穷屌丝一枚，除了上班外，宅在家里足不出户，整天躲在15平米的小屋子里神神秘秘的。
他们这个小公会工资就那么一丢丢，所以李悠宅每月工资都花个月光光，会长柳夜刀和几个同事都劝他出去赚点外快，但李悠宅回了一句很臭屁的话：
“没钱照样可以活得潇洒。”
“有志气！以后奖金可以少发一份！”刀姐热情地握住李悠宅双手抖了抖以示感谢，然后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会长对所有人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在他面前活活气成一吨人形暴龙。
其实凭借李悠宅的沉稳和机智，即使是F级杀毒师，也可以在大一点的公会找到一个不错位置，工资肯定翻翻。
当越枫私下问他：“为什么留在这个没钱又没前途的小公会，还要忍受一个女版暴龙的河东狮吼？”李悠宅笑了。
他悠然反问：“为什么蜜蜂的小日子那么甜蜜？因为它整天在花丛中飞呀，你看咱们小公会里鲜花朵朵的，从会长到女同事个个都是爆款。”
“你说是吧，”他用胳膊捅了捅越安，一脸单身狗捡到大礼包的表情。
越枫呵呵，他不相信，
不过，其他三个女同事信以为然，因为每次她们换上紧身连体动力服，这小子平时懒散的眼睛立刻亮得像贼一样。
……
“想去医院就赶紧的。”李悠宅笑了笑，二话没说，在墙角刷了一辆饱经风霜的共享单车，推到越枫跟前一放。
越枫也不矫情，冲李悠宅点点头，骑上单车麻利地消失。
李悠宅低头用手机检索一番，脸上的黑线哗哗流了下来。
这才发现，越枫骑跑的是这里唯一的一辆共享单车，巷子口倒是有辆共享电驴，但他个位数的银行卡实在刷不起啊。
李悠宅嘴角翘了翘，有更好的交通工具不用白不用，窸窸窣窣从墙角一个废纸箱里掏出他存放的塑料袋，取出一套皱巴巴的黑色动力服。
看四下无人，脱得只剩小裤头，好不容易穿进去以后，又苦着脸脱下来重穿，原来穿反了，这动力服正面背面也太特么相似了，让人搞不清爽。
虽然是二手货，弹跳力也是远高于普通人，在正常情况下，纵向最高能跳3米，如果是横向一跃更是6米之远。
穿上动力服，性格谨慎的他，仔细检查衣服上每个零部件，原地用力抖了抖，蓝色指示灯没有闪，意味着这次电量真的很足，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如果徒步回去，到郊区的出租屋至少要两个小时，使用动力服只需15分钟。
反正半夜没什么人，一路蹦回去也不会吓得路人以为看见人形青蛙。
李悠宅把脱下的衣服卷进塑料袋里，用三步跨栏的助跑动作，开心一跃！
人在半空，肩膀处的指示灯突然爆出一串火花，他脸朝下笔直地摔在地上！发出蛋壳坠地的脆响。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撅着屁股在地上足足趴了十分钟。
一跳6米远是在正常情况下，在不正常的情况下，一跳只能摔个狗啃屎。
晚风中隐约有笑声传来，但耳朵几乎摔飞的李悠宅完全没有听见。
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把动力服脱掉装回塑料袋，重新换上休闲裤和T恤，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尽头。
……
那阵缥缈的笑声来自500米外。
在两根电线杆之间的一条白色网线上，立着四个人影。
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们穿着一袭黑色披风，在披风的背面，绣着一朵紫色曼陀罗花，空中雾气萦绕，脸都埋在头套的阴影里。
四人最右边的是个中年巨人，高达2米，中间的是一米高的童子，左边两个黑衣人是一对不高不矮的少男少女。
远看上去，倒像是一家四口人在悠哉地眺望城市美丽的夜景。
不过，在寂静的午夜，四人居然就这样踩在一根轻飘飘的网线上浮在半空，怎么看都是恐怖片的节奏。
他们目光一直锁定在小巷，也不知已经窥视了多久。
……
“爷爷，按照我们族里的传统，一旦成年，必须感染一个杀毒师作为自己第一个傀体人，当成人礼。”之前发出笑声的少女开口道，“我决定选他！”
她手指向李悠宅远去的背影。
这个少女有一头栗色的卷发，身材窈窕，音色轻灵如鸟，眼睛散发出蓝绿交辉的光芒，笑得妖媚又天真。
她口中的爷爷尚未回应，右边2米高的巨人鼻子哼了一声，“胡闹，一个区区F级人类小子，连狗屎都不如。”
栗发少女撅起嘴，弯腰扯住那个童子的衣角，用撒娇的口吻摇了摇，“爷爷，那小子会是个很好的玩具。”
童子从帽兜里仰起一张光滑如玉的脸，蓝眼睛眯起来，很认真地审视少女的表情，缓缓开口：“菱，作为成人礼，这个人类档次太低，傀体人大赛你如果拿不到前十，爷爷要罚你在格斗程序里闭关一年，你要想清楚了。”
他有一张儿童脸，声音却沙哑沧桑，散发出一股古老岁月的气息。
“我就要他！”少女斩钉截铁。
“好，爷爷答应你。”
少女高兴得俯身亲了他一口。
“１号，各族间的傀体人大赛关系到我们曼陀罗家族的声誉，五大家族都会派人来观摩，不能视同儿戏。”巨人沉声道，狠狠瞪了少女一眼。
“我会好好养殖这家伙，到时给你们一个惊喜。”那个叫菱的少女双手叉腰眉飞色舞地说道。
“闭嘴，没大没小！”中年巨人声音提高了八度，刚想扬起手，就见儿童脸的目光钉在他脸上，一片阴森。
巨人吸口冷气，把手放下来，嘴里不甘心地嗫嚅道，“1号，还请三思。”
“既然她有承受处罚的勇气，那么自己的礼物就让菱自己选。”儿童脸淡漠地回复，仰看中年巨人的脸，“还有，我更喜欢你叫我人类的称呼。”
“是，父亲。”巨人恭敬地弯下腰。
他脸上一副诚惶诚恐，心里却是暗自冷笑，什么屁称呼，作为同一种病源程序产生的智能载体，这个所谓的父亲只不过比自己早出现几个小时而已。
不过，令他郁闷的是，仅仅早出现几个小时，实力却有云泥之别。对方已经是SS级，自己才S级，实力相差10倍，所以只能做这个老程序的乖儿子。
又想到什么问道：“父亲，为什么刚才阻止我去救那个纸脸家族的成员？”
“这只来自23区的低等垃圾，不经通报，就擅闯我们11区狩猎，是她咎由自取。”儿童脸面无表情。
“可是……”中年巨人斟酌了一下语气，才迟疑地开口：“纸脸家族向来护短，实力又高过曼陀罗家族一筹，就怕他们兴师问罪，来找我们的麻烦。”
“麻烦？”儿童脸突然冷笑，“托尼，你真是越老胆越小，他们越界狩猎，已经违反了各家族间达成的协定，如果敢来挑衅，我们就请五大家族来裁决。”
中年巨人呐呐地闭上嘴。
童脸爷爷抬头望天，发了一阵呆，也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凌空一指，空中出现一块高达3米的手机屏幕。
这就是S级以上病毒才具有的意念力，换做S级以下，必须借助手机，否则绝没有能力凭空弄出虚拟屏幕来。
屏幕背景是一座哥特风格的古堡，一朵朵紫色的曼陀罗，爬满古堡外墙，在清冷的月色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四人凌空走了进去，手机屏幕一阵闪烁，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半小时后，那个3米高的手机屏幕再次在小巷出现，跳出一串残影，落地时凝聚成两个黑衣人，正是之前那个中年巨人和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
巨人手一抓，李悠宅那件臭烘烘的烂衣服射入手中，少年遵从他的眼神上前闻了闻，身子晃了两下差点栽倒。
“威廉，赶在你姐姐感染他之前，杀了这个人类！老头子对你姐姐的溺爱，会毁了我们家族的声誉。”
“是，父亲。”
巨人突然俯视少年的脸，直盯得对方头皮发麻。
少年慌忙改口，“遵命，2号。”
中年巨人哼了一声，一脚跨入手机屏，直到屏幕消失，那个叫威廉的少年仍然伫立在原地，风把他帽兜吹落下来，卷曲的金发下是一张英俊苍白的脸。
他有一双猫款的祖母绿眼睛，嘴角锋利得像把波斯刀。
良久之后，自嘲地一笑。
眼神全然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
他掏出手机，用家族在杀毒公会卧底提供的登录名和密码，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SDGH官网。这个账号只有普通权限，但查询一般资料已经足够了。
直接点入杀毒公会名录，在120个杀毒公会琳琅满目的标志中，很快搜索到一片不起眼的蓝色飞翼。
点开飞翼，跳出一块资料板：
【蓝翼杀毒公会】
营业执照：3622***827
成立时间：6年
公会等级，丁级
公会积分：621
公会排名：117/120
法人代表：郭正宏（S级杀毒师）
会长：柳夜刀（A级杀毒师）
公会主要成员：
夏绿（F级杀毒师）
莫妮卡（F级杀毒师）
饭田栗子（F级杀毒师）
越枫（F级杀毒师）
李悠宅（F级杀毒师）
除了会长有一张证件照外，其他人员一律只显示名字和级别。
……
“有意思，居然有S级杀毒师坐镇，这倒有点棘手了。”威廉指尖划过自己的下巴，金色的卷发无风自动。
不过看到法人代表介绍后面还贴着一朵蓝色百合花，这是公会联盟对杀毒师去世或者失踪的一种缅怀标识。
威廉微微思索便明白，怪不得这个蓝翼公会是丁级，如果真有S级高手，完全可以跻身乙级公会之列。
他在李悠宅的名字上随意瞟了一眼，目光就定格在柳夜刀的照片上。神情恍惚之后再次凝注，嘴里徐徐吐出一句：
“原来是你……”
指尖隔着屏幕划过她的脸颊，嘴角绽放出一朵曼陀罗式的妖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