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姜家湾

　　姜家湾位于一处山坳中，往上只能看到由山峰围成的不规则的小片天空，姜晚成的家就坐落在此。山坳仅有六户人家，互相隔着很短的距离，只比“紧挨着”要稍稍松弛些。六户人家，高矮十几座房屋，就组成了姜家湾。因为地形缘故，往外只能看到弯弯绕绕的小路弯绕在各家各户门前，延伸到田间地头，最后消失在凸出的山脚，便不见了踪影。所以每逢有客来访，家家户户站在门前水泥晒场上闲谈的人，总会在来人进入山坳中后，“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才会发现对方。
　　司光阴每次来姜家湾都会感到尴尬，每次突然出现在山坳路口时，熟悉而陌生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盯过来，他要拜年的并不是山坳口的人家，而是处在最深处的一户。于是，在穿过一户户人家的过程中，各家各户晒场上的人都会纷纷对他行“注目礼”。此刻两人便是如此，司光阴尴尬地驾驶着摩托车，司光洋偶尔热情地跟一些长辈问好，司光阴低着头，不知该不该“适时”地停下来让哥哥跟人说完话，他终于还是没有停，伴着不低调的轰鸣声，摩托车战战兢兢地驶过一段又一段，才停在了一户崭新房屋门前的晒场上。他松了一口气，只觉这一小段路前所未有的长。
　　“舅舅好！舅妈好！”身体还在车上，司光洋就冲着门前的一群人喊道。
　　一个眉梢鬓角发白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头戴灰帽身着灰衣的中年女子笑着回应。兄弟俩先后下车，走向这群每年此时都必然会见面的亲人，他们是妈妈的家人，当然也是两人的家人。司光阴等到走近后才朝中年男女问了好。晒场上除中年男子和女子外，还有三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年轻，二女一男，以及一个七八岁一脸不高兴的小男孩。
　　一行人盯着两人，嘻嘻笑的、咧嘴笑的、嘴角含着笑的（除小男孩外），让两人感到压力不小，硬着头皮点着花炮后，慌忙在一阵“啪啪啪啪”“轰隆轰隆”声中，提着礼包“躲”进了家门。
　　一家人也进了门，又是递烟泡茶又是招呼就坐，就这样，几乎一年未见的大家展开了寒暄。气氛一时显得无比热闹，可仅仅一小会儿，一切便沉寂下来。两兄弟都舒了一口气，这才是这里正常的气氛啊。
　　舅舅姜腾飞和舅妈姜采兰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年轻男子一看他好像板了十几年的脸就知道他有多讨厌说话了。余下的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表妹叫姜媛，在家地位较低，想说也不敢随便开口；一个表姐叫姜岚，虽然话多到不可想象，此时却被心情不好的儿子缠住，正在一旁安抚他。
　　这就是外婆这一家，哦，不对，外婆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
　　这就是舅舅这一家：舅舅姜腾飞和妻子姜采兰，两人的长女姜岚，长子姜晚成，以及幼女姜媛。姜岚已经嫁人，丈夫正是习惯板着脸的年轻男子，叫陈泽平。两人已经有了孩子，名叫陈建康，小名康康，正是那个一脸不高兴的小男孩。
　　“晚成哥呢？”司光洋似是随口问道，司光阴竖起了耳朵。
　　“他啊……还在睡觉，昨晚打麻将了……”姜岚随口说着，却被向来话不多的老妈打断了。
　　“没有！昨晚没有打麻将，应该快起床了。”舅妈这样说道。
　　司光洋皱了皱眉，旋即笑道：“哦，那我去喊他起来。”
　　“去吧去吧。”姜岚咯咯笑，她母亲则抿着嘴，笑的很含蓄。。
　　司光洋像一阵风一样起身奔楼梯口而去，“蹬蹬蹬”，很快，一串脚步声便消失在了众人耳边。司光阴也想跟上，最终却没有动。他百无聊赖地听了会儿大家的聊天内容，便放下泡茶的纸杯，起身踱向门口。他来到屋外，太阳已经在不知何时升起在了天空，淡金色的阳光印在额头上，暖暖的。他走前几步，将浑身上下都置身于阳光中，循着阳光撒到的晒场区域，徜徉着步伐，一遍一遍。
　　今天是个好天气，他仰起头，面朝初日，任温暖的阳光倾泻在脸上，他微睁眯眼，似要让阳光钻进眼缝，好温暖因早晨天冷而冰凉的瞳孔。这时，头顶后方突然一阵异动，他本能地扭头朝上一看，只见二楼的窗帘掀起了一角，露出一张满是笑容的脸来，之后窗帘掀起了更多，另一张属于哥哥司光洋的笑脸也露了出来，两张脸是如此的不同，但笑容却如此相似。两张笑脸一齐看着司光阴，司光阴一时间呆住，而后反应过来，欣喜道：“晚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