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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毁华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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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开车十分钟便到了酒店,昨晚那位经理早已在门口迎接。经理招呼一个伺童泊车,然后亲自带两人进去酒店,脸上的笑容还是像春天盛开的鲜花一样灿烂。
  一行三人来到一个包厢门前,早有一个服务员守候在此,给经理端上了银色的圆盘。这次经理没敢看余大剑,就直接对邯湘婷礼貌地笑着说:“这位美丽的小姐,真是万分的抱歉,这无礼的规矩,还望配合。”
  邯湘婷也明白他的意思,正想掏出手机,却被余大剑右手一拦,对着那位经理说:“孤王以此酒店百分之十的股份起誓,保证这位小姐不会做出伤害酒店名誉的事情,同时也保证,如果你再对这位小姐无礼,你的薪水绝对发不过下个月。”
  不由分说,余大剑一把抓住邯湘婷的手腕,轻轻牵引,从经理的身旁擦肩而过。邯湘婷也是一惊,看到师傅突然抓住自己的手,也不挣扎,只是有点害羞。回头看一下那位经理,看他还站在那一动不动,可想而知还没回神。
  走到了门前,余大剑松开手,拱手作揖道:“大小姐,恕臣无礼了。”
  邯湘婷绯红着脸:“师傅,我……我没事。”余大剑方想推门而入,邯湘婷却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阻止道:“师傅,我还穿着便装,这样进去不太好吧。”
  余大剑笑道:“大小姐不必介意,今晚的酒会确实穿礼服比较妥当,但现在只是老夫的几个朋友便无需客气,如果老夫有便装在手,那肯定也会卸下战袍的。”
  邯湘婷心知,话虽如此说,但心里还是感觉自己这身装束很是奇怪。
  推开门后,长桌之上列坐四人,魏良、汴涪、李永厦,还有蓝盈。四个人看见邯湘婷穿着那休闲裤和T恤,都感到很清新,目光又转到余大剑身上,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奇怪至极。
  余大剑看到汴涪和蓝盈之间空出一位,便心知有诈,马上坐在了魏良和李永厦中间的位置。
  此举引起了其他五人的注意,魏良和李永厦马上笑出声来,余大剑转头对还站着的邯湘婷说:“大小姐,你不是说还想跟她们两个聊天吗?你就坐老夫对面吧。”
  邯湘婷却一脸茫然,没有反应。蓝盈一直看着此刻低头的余大剑,没说话。此时,汴涪发言了:“看来下次我要在每个座位前放好名牌才行,不能让某些所谓的绅士,坐下来的速度比女孩子还快。”又特意对着余大剑说:“大剑,你知道我在说谁吗?”余大剑抬起头:“在下不知,亦不想知。”
  “你会不知!我说的就是你,你好意思让你徒弟站在那里,而自己坐下来吗!再说,那个位置是留给小婷的,不是你,你的位置在这里。”汴涪手指方向指着旁边。
  余大剑也自知理亏,但还是想挣扎一下:“在下确有不该,但六人座分男女,这样配置,孤王觉得方才合乎礼节。”
  汴涪有点来气了:“你这样才不合理,我和小盈都没结婚,是在给你机会,而对面那两个也是,你的徒弟那么好就不能分享一下吗!”
  余大剑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出家为僧,发号戒-色,贫僧不敢妄言婚嫁之事。”此话一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唯有蓝盈走过来,到余大剑身后。余大剑只觉得一阵寒风刺骨,突然有两只雪白的手从他肩上伸出来,然后慢慢收紧,环抱在脖子上。只见蓝盈随势俯下头,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说是吗!”濒临恫吓的口吻,让余大剑冒出一身冷汗:“蓝……蓝小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请阁下自重啊。”
  蓝盈并没松手,更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向旁边坐着的魏良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一道寒光使得魏良全身毛骨悚然,立刻起身对余大剑苦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跟小师侄坐一起,师兄你自己保重。”就这样坐到对面去了。
  李永厦也收到一股杀气袭来,原来是对面的汴涪,也只好乖乖的换位。
  这次,余大剑总算是绝望了。心想,这会是羊入狼群,可叹世道混乱,礼乐崩坏,皇岗不序,女子怎么都如此彪悍。
  最后邯湘婷也落座了,场面有点两极分化,邯湘婷那边三人欢声笑语,余大剑这方却如临大敌。
  余大剑奋力使了一个眼色给魏良,意思让他给点话题自己。魏良似乎会意,笑一笑便道:“师兄,今天都忙点什么呢?”
  余大剑心知所托非人,自己此举,无疑是与虎谋皮,这反动派如今是彻底叛变了。明知今天都跟邯湘婷在一起,还要在这里说这事情,如果如实说出来,旁边这两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余大剑只好说:“孤王上午公务缠身,下午去品尝咖啡去了。”
  邯湘婷也很奇怪余大剑为什么没说是跟自己在一起。
  魏良又说:“那跟谁在一起啊?”
  余大剑气得要生要死。这时候,发现旁边两双眼睛都已经紧盯自己,杀气骤至。
  余大剑战栗不安地岔开话题:“怎么这餐厅上菜那么慢,孤王饿啦,我去催促一下他们赶紧上菜。”然后立刻站起身来,急匆匆走出去。
  刚走出门外,余大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却在此时,门又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蓝盈。
  对视蓝盈,余大剑有点忐忑地问:“阁下出来有何事?”
  蓝盈看着余大剑说:“不许叫我阁下,你叫别人可以。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是怎么叫我的啦!”
  余大剑又颤抖地说:“蓝……蓝小姐。”
  蓝盈脸上又浮现杀气:“再说!”
  余大剑把握最后的机会,战战兢兢地叫道:“小……小盈。”
  听到这声称谓,蓝盈脸上终于出现了欢快的笑容,然后一把挽住余大剑的手:“这就对了。那我们走吧。”
  余大剑奇怪地问:“我们去哪啊?”
  蓝盈笑着说:“是我特意让厨房不上菜的,他们只是准备好了材料,根本没有做菜。”
  余大剑又问:“这是为何?”
  “我想你像以前那样做给我吃啊。”
  余大剑“啊”的一声,却已经身不由己地被蓝盈生拉硬拽拖走了。
  此时房间里面,汴涪说道:“看来我们今晚可能还要一个钟后才有得吃咯,大剑又被抓走了,还想好好跟他聊一会,哎…”
  李永厦笑道:“得了吧,人家蓝盈等那么久才安排好的,你就别吃醋了。”
  魏良也说:“就是,我师兄可是大人物,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如果没有小师侄这种特殊魅力,就算蓝盈这般美女也是束手无策啊!”
  此时个个眼光都落在邯湘婷身上,邯湘婷又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语。
  汴涪笑着问:“小婷妹妹,你跟姐姐说说,是怎么征服这顽固的老头的。”
  魏良插嘴说:“你不用问了,这问题我已经问过了,连小师侄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她跟我说过跟师兄的交往,不过就是最一般的朋友关系,实际来说昨天才第一天见面。”
  李永厦也奇怪:“那怎么会对这位小婷妹妹如此照顾呢?”
  邯湘婷只能说:“你们想太多了,其实按照我的想法就没那么复杂,因为在这里,如果师傅不找你们几位,也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吧,那他人生地不熟的,空闲时间就只能找我玩咯,况且我们也好几年没见了,叙叙旧也很正常。”
  那几人相对看了几眼,表情还是很质疑,汴涪又说:“小婷,你是不了解这人,这人是工作狂来的,基本不会有空闲时间,以前在京城、深圳,基本都不回家,很多时候都在公司住的。”
  魏良也说:“是啊,近几年公司发展很快,我也是一年见不得他几回啊,而且每次见他都是在他办公室。”魏良叹了一声又说:“哎,其实师兄也很惨的,就是放不下,现在公司也上轨道了,还是不肯给自己留点余地。师傅什么都好,就是对师兄太残忍了,真希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托个梦什么的,解救一下这位戎马半生的徒儿吧。”
  听到这些话,似乎邯湘婷对余大剑的认识又增添了几分,于是便说:“师叔,你不是说要把你们的故事都告诉我的吗?”
  魏良“呵呵”两声后,说:“小师侄放心,师叔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履行的。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吧。嗯……那就从我归国后的事情说起吧。”魏良陈述的言语,就犹如他的音乐一般,充满磁性,引领众人沉入了一片回忆的汪洋。
  我记得,当年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站在华沙爱乐音乐厅,荣获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一名,载誉归来。
  在首都机场,我看见了久别重逢的师兄,虽然外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那气质更为成熟稳重,尽管那年,他才二十二岁。
  师兄看见我有这样的成就,也是深感欣慰,拥抱一下,一阵嘘寒问暖后,便直接把我从机场带到师傅坟前祭拜。
  在师傅坟前,师兄激动地说:“师傅,师弟果然不出你老人家所料,是个不世出的英才,今天他把国际荣誉给您老人家带回来了。相信师傅在天之灵也会为此感到安慰,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看见师兄那兴奋的欢喜,我深深感觉到,这荣誉,对他来说,感触甚至比我本人更大。对师傅,我自然是无限的感激,然而,看着这位师兄,我却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曾经的我,对他有过深深的误解。
  师傅坟前,我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是啊,师傅,我回来了。”虽然我心里有很多话要对师傅说,但现在,却只冒出这几个字。
  师兄也看出我满怀心事,便问:“师弟,怎么啦,没有其他的话要跟师傅说吗?还是为兄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为兄可以避席的。”
  我鼓起勇气说:“师兄!”然后又停顿了。师兄又问:“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话就说吧,就咱们俩,没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
  我毅然决定开口了:“师兄,我觉得我现在的荣誉本来应该是你的。”终于我把师傅在生时,自己没敢说的话,说出口了,浑然觉得自己心里那阵久经风霜的寒凉瞬间消失了。
  师兄听到,先是一惊,后便沉默。良久,师兄悠然地说:“师弟,今天是重聚的日子,你不可扫兴啊,来,给师傅磕个头,然后跟师兄回公司吧。”我按照师兄的话,在坟前三叩首。
  在国内的时候,师兄从来不让我到公司,一别数年,不知道现在境况如何。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来到位于顶层的办公室,视野相当开阔。师兄带我穿过数十人忙碌的大办公区域后,便到了各种中小型的房间,都是经理级以上职位的,有财务部、法务部、人力资源部、娱乐营销事业部、电视剧营销事业部、电影事业部、影院事业部,艺人事业部,创新文化事业部,另外还有几个大的多功能会议室,之后便来到几个特殊功能的房间,有数码制作室、配乐合成室,歌曲录制室,演奏室等。
  最后我们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这应该就是师兄平时工作的地方,办公室很大,但不是说办公区域有多大,而是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师兄平时休息的地方,装修简单,陈设古朴,符合师兄的风格。
  师兄开口了:“师弟,坐吧。”我便坐在沙发上,师兄接着说:“师弟,你看,现在师傅的公司已经比以前有所发展,办公地点也已经从旧地方搬到了这里,师兄的成就也不比你差的,呵呵!”
  我在想,师兄这话是不是想表达什么呢,完全不像师兄过往的作风啊。我便说:“师兄的努力我也是看到的,你现在的成就我也知道绝不是无中生有。”
  师兄笑着说:“是啊,所以现在我很也开心,能看着公司的发展,把一个一个目标给突破,我希望很快能成为中国百强企业,最终迈向世界,成为文化事业首屈一指的国际知名企业,这便是我人生最大的愿望。”
  听完这番话后,我便明白师兄的意思了,心里长叹一声,同为音乐出身,那种与生俱来的羁绊,我又如何不知,如此做作,你这又是何苦呢!
  便说:“师兄,我走之后你还住在四合院吗?”师兄脸上略过一丝低沉的表情,却又笑着说:“自你出国后,师兄便忙于公务,许久没有回去四合院了,当我想回去打扫一下的时候,却发现钥匙失踪了,加之后来公司搬到这里来,距离也远了,孤王便在附近住下,就没回去过。”
  我看着师兄的眼睛,沉默一会说:“那我们回去吧!”师兄表情愕然,最后还是答应了:“那…那好吧,回去也好,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毕竟是你住过的地方嘛。”师兄的话里,表现得那四合院好像跟他没有关系似的,令我很是难过。
  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天色也逐渐暗淡。回到四合院,推开大门,打开尘封的记忆,却见往昔如常,除了杂草和蛛网。
  师兄迟迟没有迈开进门的脚步,随着我的声声呼唤,他才缓缓走来。
  管不了这身整洁的衣裳,直接用衣袖擦去院子石桌上的尘灰,然后坐下,细细品味这里的一切。
  “师兄,可惜啊,没有什么乐器在手,不然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合奏几曲。”
  “师弟,自从你走之后,为兄已经没碰乐器很久了,双手早已生疏。”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也没必要再去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突然间我想起一件事,便说:“师兄,你等着,我进去拿点东西。”
  说完便转身跑进我以前的房间,两分钟后,我拿着两瓶二锅头出来,兴奋的说:“你看,当年瞒着师傅藏起来的好东西。”
  师兄看到也笑了:“哈哈,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师傅啊……”
  但一提到“师傅”二字,师兄又有点感慨。看见他这个表情,我就拍了拍他肩膀:“想什么呢?难得我今天回来,给师弟一个面子,想点开心的,今晚要一醉方休。”
  师兄看着我,知道他自己感动的眼神已经无法隐瞒一些心事,便说:“好,今晚我们不醉无归!”喝了几口,这高度酒,劲头还是蛮大的,我们都感觉有点兴奋了,一边聊起以前中午合奏那些流行曲,一边碰着酒瓶,这场景甚是痛快。兴致高时,我便来了几句:“Thisiswhatyougivemetoworkwith?Well,honey,I'veseenworse”
  师兄便接了下去:“We'regoingtoturnthissow'searintoasilkpurse”……
  我们合唱了整首《Honortousall》,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痛快的感觉了,确实勾起了无限欢乐的回忆。
  “师兄,当时如果没有我,你怎么会这些邪魔外道啊,哈哈哈!”
  “哈哈哈,师弟,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出口,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做梦的时候来了几句被师傅听到,那就真是阿弥陀佛啦!”师兄突然站起来,念了几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孤王今晚大宴群臣,来来来,给寡人满斟此盅!”
  听见师兄又提到师傅,这回轮到我有点感慨了,低头默不作声。然而,师兄确实喝高了,指着我说:“师弟,君莫叹,且听孤王徐徐道来,墨吐斑白夜愁多,空碑刻尽前世错,尊位本应侍王者,如今偏坐垂头客!哈哈哈。有趣有趣,师弟,来来来,为兄许久没有那么畅快了。”
  想不到师兄酒后,比我话还多。此时,我想起一个人,便问师兄:“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那位师伯啊?自从那天晚上,看他气冲冲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连师傅的葬礼都没来,你说他现在在哪里呢?”
  有点摇摇晃晃的师兄听到我说这话之后,立刻镇定了,仿佛遨荡于九霄外的元神重归躯体,眼睛却是紧紧闭合:“师伯……师伯,师伯是一个刚毅而又孤寂的长者,让孤王很是嫉妒啊!哈哈!”狂傲的笑声之中却饱含热泪。
  师兄稍微平静一点接着说:“师弟,想听故事吗?容孤在梦境中为尔诉说,那翩翩红叶……”如此,师兄在半醉半醒之间告诉了他与师傅的不为我知的承诺:
  当时为兄跟随师傅打理公司,从一进公司,师傅便让我学习了解思考如何管理这庞大的机器,尽管我异常努力,但公司各方面知识都非我以前所知晓,花了一年多时间,才逐步跟上了公司运营的脚步,开始有点心得体会,且渐渐认识到了存在的诸多弊病。过程中,我也为师傅提出很多我觉得可靠的意见。
  本以为师傅只是让我减轻他的负担,却不料,最后发现原来这已经是我人生转折的导火线。可悲啊,想不到天公对孤王如此残忍。还记得那天吗?就是师傅宣布遗言的那一天,其实就在前一天晚上,师傅独自找过我,让我陪他出去散步,没走多远,师傅就说:“剑儿,有一件事,为师要与你商量。”
  “师傅,但说无妨,只要弟子力所能及,定不负师傅所望。”
  此时,师傅长叹一声,久久不语,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发话了:“剑儿,你天资过人,为师本应顺势而为,助你成就功名,但却奈何时日无多,我不得不为。”
  我不知道师傅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安慰道:“师傅,你不用想太多的,虽然现在日子过得比较累,但只要能帮上师傅,而且有时间与师弟练练曲,也觉得很快乐。”
  师傅听完,突然问一句:“那如果为师不在了呢?”
  我顿时一愣,忙说:“师傅,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无论是公司还是我们两师兄弟,还需师傅多多教导啊。”
  师傅对天长叹:“哎…剑儿,实话告诉你,医生说,师傅的身子很快就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听到师傅此话,我立马激动,扯住师傅衣角:“师傅,你骗人的吧,师傅是剑儿的唯一亲人,不能就这样抛下剑儿啊,剑儿发誓要一辈子侍奉师傅的!”痛苦的泪珠从心里泛出,滴滴落在无情的尘土,师傅此时闭目不语,恐为感情所误!
  师傅还是勉力地说:“剑儿,你跟随为师多年,为师只有一事相求,就是在我身后,公司全盘便托付与你,你需独力支撑公司,而且……”说到此处师傅声音便无法继续,更是苍白无力,停顿许久才接上去:“而且为师只会认魏良作为我唯一的徒弟,你必须放弃一切音律,一心一意经营公司!”
  听到此话,我如遭天雷:“师傅,这是为何,为何一定要弟子放弃?”
  师傅忍痛道:“剑儿,并非为师狠心,现在公司的状况你也清楚,看似如日中天,实际外强中干,弊病重重,人才青黄不接,业务停滞不前,债务累累。师傅一手创办的企业可谓呕心沥血,艰苦万分,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为捍卫的理想,我人生中第一次忤逆师傅:“师傅,弟子可以不过好的生活,凭借个人手艺,相信谋生活不成问题。至于……至于师傅的公司……请恕弟子不能从命!”
  师傅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便说:“剑儿,跟我来吧,这才是我带你出来的原因。”师傅一步一步向前走,我的心却想一步一步离开师傅。
  来到一座人行天桥,来往的人比较稀疏,天桥中央睡着一位流浪者,衣衫褴褛,身前摆放着一张古琴。师傅看着那人说:“你认得此人是谁吗?”我走近看了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那位师伯,便想过去扶起他。
  此时,师傅的手阻止了我:“剑儿,不要,回来。”
  我莫名其妙地退回师傅身边,师傅又是一声长叹:“为师与你师伯也是自幼学艺,情同手足,当年一曲古琴双奏,让为师朝思晚恋,永生难忘。然师兄性格刚毅,独立独行,对此,我十分敬佩这位师兄。但,也因为师兄的性格,一直忠于自我,虽有行家赏识,却只随自性而奏,不理俗情,上乘的琴艺便只得流落于此。如以琴筝来喻,古琴悦己,古筝悦人,古琴浑而超然,古筝清而夺耳,并非为师不爱古琴,却世人更慕古筝,世道通俗,凡人普听,天理也。师兄无法参透此理,便在我俩之间争论不休,以致兄弟渐离,为师生活日渐好转,而你师伯却是每况潦倒,既不愿为三斗米折腰,又不肯受为师接济。为师只能找人偷偷地送些饭菜日用品给他。”师傅一下子说出这些往事,精神上显得有些疲惫,却并无休止的意思,接着又说:“上次我们两兄弟在房间吵起来,也是因为我对师兄表明我有意要将公司托付与你,而师兄觉得我此举埋没良才所致。”
  话到此处,师傅不禁盈露于颜,昂首向天:“问天公何善斯文!剑儿,并非为师不舍得那份基业,而是如果没有了这份基业又何来为能人展露才华的温室,就不知有多少像师兄一样的大才埋没于草莽之中,掩盖于红尘道边,才华需要环境,大厦岂能无基。为师的公司支助着几十位像你一样天资聪慧而又出身孤苦的少年,一旦失去公司,不但这几十位少年经济上失去依靠,将来更多的有能之士便只能沦落杂工粗活,没于市井街道。为师已经看到了一个师兄,便立誓,不可再让屈才之事重现!起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师傅消瘦的身形微微颤抖,面容仿似又苍老了二十年,憔悴的眼神又移到了我身上:“剑儿,师傅确实愧对于你,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师傅也是过来人,只是到了年纪,欲望淡些,而你却是才华正盛,放不下也是正常。哎,本以为我能支撑下去,能熬到亲眼看到你成才的那一天,就算再辛苦,只要老命还在,我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奈何天不假年,命不饶人,重担只能落在你身上。其实为师也想过把基业交给魏良,毕竟他年长于你,但经我的观察,你师弟并非经国之才,行为莽撞,唯你天性坚忍,能成大事。此刻,为师不求你原谅,只想你看在多年的师徒情义,接受师傅的临终所托!”
  师傅说完便咳喘不休,我一边扶住师傅,一边是心乱如麻。师傅稍为平静,而见我不作言语,便鼓起精神唤了一声:“剑儿……还是不肯答应吗!”师傅的语气绝不是在问,而是在哀求。
  我拼命作出最后一声呼唤:“师傅,我……我…”师傅眼神充满急切,厉声又道:“剑儿!”我知道,师傅这一声,是完全把多年的养育之恩,师徒之情作为赌注,让我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我在师傅面前双膝下跪,行点头之礼:“徒儿…立誓,终生遵守师傅嘱命,无怨无悔!”
  听到此话,师傅算是心事已解,却也激动得跪了下来:“剑儿,以后的路就托付与你了,师傅知此生愧疚于你,望来生能再续前缘,永为知音!”
  从此,我的人生便成为师傅续命之弦,永奏哀歌!
  知道吗?公司确实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强大,内忧为患,艰难重重,没有了师傅作为我的后盾,我的一言一行更是举步维艰。那段日子,不断看各种书籍充实自己的管理知识,白天,与个部门沟通关系,夜里,重修英语,每天都逼迫自己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会!
  还记得那天晚上为兄与你顶撞几句,那时确实是我精神不佳,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晚我切夜未眠,拂晓便去医院看望师傅,师傅也似乎知晓我要到来,醒来等候。
  师傅平静地说:“剑儿,来坐。”我静心坐下,正想说话,师傅就开口了:“剑儿,昨天又跟那帮老员工争吵了。”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我也并无隐瞒之意:“师傅,确有此事,弟子觉得他们太过因循守旧,想法早已不合时宜,现今虽尚可支撑时日,但公司如再停滞不前,不谋发展,终将成夕阳晚照。我打算开辟新部门,引进些高端才俊,以事实冲击守旧派。因此引起了老员工的不满。”师傅又问:“那你有什么实际的想法?”
  “光盘确实给公司带来过莫大的效益,但近几年的环比增长,慢慢回落,这是一个先兆。国内暂时对版权的力度还是不够重视,翻版已占据六成以上的市场,同行竞争激烈,我们能掌握的份额寥寥无几,而版权费用不断上升,公司迟早经不起持久战。想要立足,与其恋子而求生,不如弃子而取胜,其他方面削减开支,加大对创新技术和人才的投入,向外国媒体文娱方面学习。”
  师傅思考一下,便说:“剑儿,你就不怕人心不稳,导致公司溃散吗?”
  我也吸一口气,便说:“师傅,现在公司上层管理开支过高,严重透支公司可支配资金,更重要的是,我的最主要反对势力就在这里,那些人不断煽动各部门对我的想法消极应对。而我也相应地试探过基层员工的想法,他们既不愿意离开公司,又不敢公然违背直系领导,朝秦暮楚,摇摆不定,最后,我的决策是大刀阔斧,逐步裁撤老干部,这也是我这次来与师傅商议的主要目的。”
  师傅深切地说:“剑儿,裁撤他们需要赔偿很大一笔资金,你考虑过吗?一时间如何找得到合适人选?还有毕竟他们都是公司的元老,你要慎重啊!”
  “师傅,这些事宜,弟子都有考虑,先从其中两个最主要的部门开始,由我自己接手,杀一儆百,如其他部门听我节制,我便可以放慢脚步,如不知悔改,即便所有管理层裁撤,各部门由我直接管辖,我也不惧,一个月内,我有信心可以觅得可靠人才接替。资金方面,我也算过,公司万一真的裁撤他们,只会导致两个月的艰难期,融资方面我也已经在洽谈相关事宜,并无后顾之忧。”
  师傅叹了一声:“剑儿,你这样雷厉风行会很辛苦的,要多注意身体啊,这并不是师傅对你的本意。”
  “大争之世用重典,只要师傅允许,弟子便放手一搏!”
  “为师虽不是赌徒,但你有周详计划,我也不会阻挠。”师傅停顿一下,接着说:“剑儿,还有关于翻译小周,不知为何,他要我向你求情,到底是什么事呢?他在公司多年,也是由我一手带出来的,究竟所犯何事?”
  我当时显得有点恼火:“师傅,还记得跟美国客户合作的事情吗,当时师傅你带上我去跟美国客户谈合作,我英语也是一般,能听懂的不多,而且掺杂很多专业术语,你我只能通过小周来沟通。三番四次洽谈无果,之后,我便分析了当时市场环境与美方的要求,发现我们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但每次商榷到最后,美方都是一脸愁容,对我们还有一种蔑视的神情。我就怀疑是否问题出在翻译上面,这几个月夜里,我都专门练习口语和相关专业术语。前几日我再约美方客户出来商讨,我便发现了问题,小周在最后都会问起对方有关自己巨额回扣的事情,还说是中国的传统,美方甚为不悦,我听清楚后,不动声色,故意支开小周,单独跟美方客户另约时间洽谈,并解释回扣的事情并非中方习俗,而是有人从中作梗,美方知晓后,方才有意与我们谈下一步合作。至于对小周的处置,不用师傅交代,我也已经念在师傅情面和他家境不好的关系,把他算进了裁员名单,补偿的费用一分不差,再加上以前他在公司吃的回扣,应该够他重新做人了。”
  师傅长叹一声:“哎…本以为他出身贫寒,努力苦读,口语出众,将来会在公司外交方面有一番大作为,想不到竟是这一般人物,看来是为师走漏眼了。”
  “师傅不必自责,贫寒可以造就坚毅与刻苦,但也有可能导致对欲望的膨胀,面对唾手可得的物质诱惑,又有谁可以经得起考验,终究是我们内部监管不力所造成的。”
  师傅还想为此人求情:“剑儿,那是否可以挽救…”
  我深知师傅意思,便举手阻止:“师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公司已然不能留他,没有公开此事,已经是师傅莫大的仁慈,以后,我便会以制度管理公司,从上到下,只有法制,没有人治!”
  师傅看着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为师的管理理念不如你,因此我会被那些公司骨干牵着走,而现在,我知道没有看错人,剑儿,你可以拨乱反正,确实比为师做得更优秀。”
  我苦笑一声:“我应该高兴吗?”我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师傅,此时,刚好师弟你也来到医院了。
  讲完这段故事,师兄仿佛多年未解的忧愁终于一泄而出,面容上似颠且狂,已然让我有点认不出他来,想起当年那位彬彬有礼,出口成文,尊师重道的少年郎,现如今唯有一声叹。多少磨难,才能把他逼成了现在模样!如果不是这迷人月色,如果不是这四合小院,如果不是这故人返乡,如果不是这御酒琼浆,师兄,你可会如此轻狂!
  酒醉人亦醉,朦胧间,我只听闻了师兄最后的几句对空戏语:“老匹夫!尔等休狂,昔日,相资英郎,却遭屡屡谣传,敢说老夫亏空公款,敢语寡人中饱私囊,敢言孤王穷奢极望,殊不知今日,师弟载誉归航,印证你们短浅目光,哈哈哈……”师兄所受的委屈,并非我能一语盖之。而后,我便酣睡过去,第二天师兄也已经不见踪迹了,估计又是回到杀戮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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