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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有了一点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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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公招一招手,许公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的上面放着一盏小陶碟,碟子里面是酡红的朱砂,纯正里面透着端庄,朱砂的旁边是个小小的陶笔架,笔架上面搁着一支狼毫毛笔,看的出来,毛笔是才开笔的,毛笔的旁边是一卷简牍。
  江公庄重的拿起毛笔,在朱砂碟里点了三点,然后让刘强闭上眼睛。随着眼睛的闭上,本就静谧的书房,让刘强感觉不到一点声音,他随即好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正在刘强无所适从,想挣扎出这个边缘时,江公的毛笔像一把利剑,冲着自己的眉心缓缓而来,这个毛笔好像在吸引着自己,拉住自己往深渊倾斜的身体,又好像在刺向自己,将自己的身体往深渊里面推着。
  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强感觉到江公的毛笔点在了自己的眉心,然后,重重的在自己的眉心上按了按。刷的一下,所有的深渊跟紧张都消失了,刘强感觉到了朱砂的清凉,直往自己脑子里面渗透。
  “睁开眼睛吧。”江公笑呵呵的说道,刘强睁开眼睛,感觉书房内的光线比闭眼之前要明亮了些,江公将托盘上的那卷简牍递给了刘强,刘强双手恭敬的接了过来,“这一卷《诗经.》,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我将他传给你,望你能薪火相传,勿使断绝。”刘强恭敬的说道,“诺。”
  整个仪式到现在,才算真正完结,仪式的过程并不复杂,但是在幽静的环境,庄严的气氛下,刘强感到分外紧张,甚至有些心虚,在跪拜时候,自己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让刘强想起了自己的高考跟结婚典礼。
  相比自己前世的每次开学典礼,或在操场,或在会场,全校或者全级的同学忽啦啦聚在一起,听着主席台上学校领导的训话,或者高兴,或者无聊的走完整个过程,然后嘈杂的回到教室,再喊一声老师好,这个仪式却充满了严肃与庄重,放在手里的《诗经》,也沉甸甸的,让刘强真实的感觉到了薪火相传,道义担当的意味。他的心里慢慢的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情绪,好像有点明白了江公他们的追求,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几千年,中国的文明即使历经磨难,依然能够繁衍生长,从未断绝,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身处的这个大汉王朝的关联,感觉到自己有点融入这个时代。
  江公与许公对刘强的表现甚为满意,许公恭喜道,“恭喜师兄又收了一个高徒。”江公摆摆手说道,“你我与太子殿下同一辈分,刘公子乃是太子殿下的孙子,我本不该直接收你为徒,我的弟子之中,唯有韦贤成器一些,可是,他身在长安做昭帝的讲读,其余皆不成器,不够资格做小主的师父,再者,张老大人也一再嘱托,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因此,万事从权,我亲自教授公子,就如同我当年代父亲为太子殿下讲授一样,我代我徒弟为公子授课吧”
  刘强听着有点懵,但依然低声是说了一句“诺。”
  “我少年时曾经游历东海之滨,面对浩瀚大海,为勉励自己取了一个字号,东海澓中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如同河流一样,一刻不停奔向大海,学问也如大海一样,浩瀚而又难以穷尽,我想勉励自己,希望能够珍惜时间,努力向学,大海般的学问能够回流尽入自己腹中啊,这一字号,唯有几个亲密的师兄弟知道,这样,公子以后对外宣称师父为东海澓中翁即可。”
  江公这一讲,许公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档子事,只不过师兄并未用的时间很长,只有几个师兄弟知道,如今一说,许公才知道,自己的师兄看来非常钟爱这个字号,怪不得在他最爱的几卷简牍上都题有东海澓中翁这几个字。
  刘强恭敬的俯身一个大揖,说道“诺!”。自己以后的师父就叫东海澓中翁了,他心理道。
  仪式完毕,几个人也就走到正室,待江公,许公坐定后,刘强并没有坐下,既然拜了老师,就是人家的弟子,必须要执弟子礼,蔫有同师父一块坐着喝茶的道理。彭祖病已哥这样,自然得陪着,不过他站的比较远,奉茶之类的事情,弟子必须做,用不着自己这个陪读狗腿,想到这里,看着病已哥毕恭毕敬的服侍江公跟许公,他心里直乐。
  江公对这个新收弟子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他问刘强平时读什么书,学了哪些学问。刘强一脸懵,刘病已给自己留下的记忆中,就没有学问的概念,也没什么书在头脑里记着,他转头看看彭祖。彭祖看到这种情况,非常自然的把头扭向了一边,病已哥跟自己哪里读过什么书,整日里把功夫都用在了斗鸡撵狗上了,伯父对病已哥比较宠,见病已哥调皮,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更何况病已哥非常会哄老头,那些前来教学的夫子,大都让病已哥跟自己整治的教不下去了,所以,不能说两个人大字不识,可也没几滴墨水。
  江公看着两个人的表情,知道书没念多少,许公这时说了,“《诗经》应该有所接触了,《尔雅》也应该看过。”《尔雅》属于小学,其实就是中国最早的字典之一。“那日在淳于先生家,不是还吟诵过《蒹葭苍苍》吗。可是有思慕而不可得的女子?”许公看着刘强笑着说道。
  刘强低头回到,“惭愧!”
  江公笑了,“《蒹葭》篇意境颇高,只是悲凉了些。诗以秋景起兴,秋日清晨,芦苇凝结着薄霜,薄雾缭绕点河对岸,佳人缓缓而行,芦苇似帘,薄雾如纱,整个勾勒出一个空灵缥缈的画面,而歌者触不可及,怅然若失,却企慕心强烈,不断追求,绝不放弃。真正是景生情,情生景,一切景语皆情语。”
  刘强听后,心说,老头是高,点评到位。
  “不过。”江公说道,“我们谷梁学子研究《诗经》,不应只是着眼于儿女私情,更要注重诗的意境象征。“在水一方”,是人生常有的境遇,渴望而不可得,譬如儒家礼法不兴,譬如个人功名难建,“道阻且长”这样的困境在一个人一生中不知道要遭遇多少,但是我们还是不能放弃对理想的追求,这便是诗的另一层境界了。”
  许公频频点头,刘强还是能够听懂的,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国学普及课这些年还是没少上,彭祖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说,这也行!
  “而作为我们谷梁学子,还要看到诗的更深一层意思,以《春秋》来解诗,以《诗经》来总结,描绘《春秋》的内容,此为秦风中一首,其实这首诗是用来讥刺秦襄公的,秦襄公虽得周土却不能用周礼来巩固他的国家,他将其妹穆嬴嫁与西戎丰王为妻,才得以保全。”
  头虽然有些大,刘强却想到了上学时看到的一句话,也忘记了是谁说的了,“五经皆史。”他低声道说道。
  江公与许公都扭头看着刘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许公说道,“什么?”刘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带点结巴是说道,“五经,五经皆,皆史啊。”
  “哈哈哈哈!”江公的笑声穿透了屋梁,笑完之后,大声的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许公赞许的点着头说道,“恭喜师兄,贺喜师兄,小小少年,刚一听师兄教诲,便能有如此深刻认知,他日必能成大气候啊。”
  “也莫要夸的他太甚,你看刚才被咱们一问,都有些底气不足,结结巴巴的,可见也是临时起意,说了出来,不见得有多彻底的了解啊。不过,有如此认识,便也够了!那些腐儒,一辈子都得不出这个结论啊!小子,记住你今天这句话,以后就把他当作自己读《诗经》的准绳!”
  这小子一出口,刘强知道,江公对自己的接纳又进了一步,可以说将自己当作自家人了。他立刻恭敬的说道,“弟子谨记于心。”彭祖对刘病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不知道病已哥这些天怎么了,老是有神来之笔,关键是都能说道点子上。
  江公平静一下说道,“确实如此啊,五经皆史,孔圣先师编制五经,其实浑为一体,无知竖子往往割裂开来理解。其精粹便在《春秋》,而孔圣先师又将《春秋》精粹传于子夏,子夏又传给了我们的开宗祖师谷梁赤,所以,我们是唯一继承孔圣先师《春秋》血脉的弟子,说唯一继承孔圣先师精神的弟子,也不为过,因此,任重而道远啊,你要谨记。”
  刘强又立刻恭敬的说道,“弟子谨记于心。”
  江公心情舒畅,他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问许公道,“难得这么高兴,家中可否还有好酒,今日中午畅饮一番。许公面露难色,“今日确实高兴,酒还是有的,只是好酒嘛,确是真的没有。师兄也知道,这酒专卖,那些衙门里的人,早就将好酒贪墨了,就是劣酒,也贵的惊人!”
  “也罢,有酒便成,今日确实高兴,许久未有如此痛快了。”虽然有些无奈,但他知道师弟说的是实话。
  刘强自从那天中午跟淳于泽,高山在万仙酒舍吃饭,就知道酒的专卖,致使酒价畸高,酒的品质还差,今天又听说许公如此说,心里面想,可以从酒上面做点文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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