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开始的地方

　　“怎么是你？”林雨辰一转身，发现身后的竟然是那个插班生，而对方也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好！”叫做风翎的男孩跳着说道，伸出左手向林雨辰示好。
　　“就一条路走到黑，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晚上差点被你这个大活人吓死。”林雨辰脸色一黑，没有握男孩的手。他诧异得很，自己刚刚走了半天才来到这栋房子下面，眼前这个本来就充满着神秘感的男孩，就突然在这个奇怪的时间点出现，林雨辰环顾四周，并没有想清楚他是怎么出来的。只感觉自从第一眼看到后，奇怪的事情就接踵而来，林雨辰不得不提醒自己多个心眼。
　　“我就住在这附近，这不是正好回家，正好看到你了嘛，你在这干嘛？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虽然风翎的原因很简单，林雨辰却并不认为就像他说的那样。其实林雨辰发现了不少端倪，这里根本不像是正常人会选择居住的地方。无论是屏蔽掉通讯信号，还是人体丢失了对方向的感应，并且一路上都不曾看到一个大活人，更奇怪的是，在这栋说不清印象的楼底下，还见到了这个给自己带来不少心理阴影的家伙，虽说没把自己吓死，但是他的出现肯定不仅仅是跟自己打招呼。
　　
　　“我路过这里，虽说印象中第一次来这儿，可是当我发走到这个房子面前的时候，似乎对它有着某种说不清的感觉。”林雨辰还是看着面前的房子，他没有提起回忆的事情，觉得可能就算自己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自己说的，指不定还把自己当成傻子。一切虽然只是自己的感觉和残留的回忆，林雨辰还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执念。
　　“可是这栋房子似乎已经废弃有些年了，十多年前就是这副场景，除了杂草什么的长得更茂盛了，爬山虎攀得更高了，大门更锈了之外，完全没有什么人生活的迹象。自从我搬到这里来，都没有见到过有什么人在这里出入。”风翎看出了林雨辰心中的疑惑，为他解答着自己所了解的。
　　是这样吗？真的是我想多了吧，那些所谓的回忆。林雨辰想着风翎刚刚说的，虽然从中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仔细分析下来也有些道理，自己本来也不可能记得十几年前去过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不同寻常，自己不能一切都依靠感觉来判断，等回去之后再做调查好了。
　　“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看你脸色不太好。”风翎说着，“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可能你就真的是白跑一趟了。”风翎一直站在路灯下，林雨辰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风翎似乎也在看着漆黑的房子思考着什么。可是当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缓缓转过脸庞，清秀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林雨辰读懂了眼神里传来的的神情，那是邀请。林雨辰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男孩的邀请，斩钉截铁地说道，“带我去！”
　　“叮叮叮——”清脆的风铃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林雨辰被风翎拉着在路线复杂的小路里左拐右拐，转了十几分钟，人都迷糊了，又突然停下，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这家酒馆的门口。
　　入秋的夜，风贴在身上还有丝丝凉意，林雨辰突然有点相信这个家伙是住在这附近的了，不然这么复杂的路。林雨辰有点难受，在这里耗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想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早就准备回家了，即使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过现在有了眼前这个人，回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天天放学就来这里？”林雨辰站在酒馆门口，抬头看，“回乡”，这家店的名字倒是简朴。风翎低声笑了笑，示意他进去再说。林雨辰也没有多问，随他一起推帘走进店去，进店才发现，里面是古时的酒馆布局，前台后的酒架上摆满了酒，看上去有不少各地甚至各国的佳酿，台前摆着几张八仙桌和长凳，明黄色的灯光照在人的脸上，在这样的店里，却没有让人觉得刺眼。
　　林雨辰似乎都能感受到这家店客人多的时候该有多热闹，只是现在这个绝佳的时间点，却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难道已经打烊了？不过自己俩人进来了也没人出来招待。风翎说的那个人是在这里吗？林雨辰打量着四周，“我经常来这里玩，当然没有喝酒，不过在这里能同各式各样的人聊天，打交道，在他们身上，我可以学到很多在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我一直认为这些东西才是生活中最为宝贵的隐形财富。等等，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快出来了。”风翎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似乎有个人的脚步声近了。听到风翎刚刚说的，完全不像是十八岁的孩子说的话后，林雨辰越发地好奇，接下来要见到的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来了？还带了别的人？”是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林雨辰还发现了风翎与他很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林雨辰看到了从前台侧门里走出来的男子。当他与男子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时，他不忍惊了一下，该是个怎样气度不凡的人。他身材笔挺而修长，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梁，身着贴身的黑色袍服，俊朗的面容，平淡的脸色，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淡泊人世的孤独，分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却有一种饱经沧桑的阅历感，能够在现实里遇到这样一个人，就像是出现在小说里一样的情景！
　　“你还是来了。”男子说了这样一句话，林雨辰一愣，“你在跟我说话吗？”他问到，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走到前台的位置。风翎走上前来，“他就是这家店的店主，”推着手向林雨辰介绍着，男子微微点头示意。说完风翎又转过身趴在前台上对着店主说，“今天是我带他来的。”林雨辰看到店主眉头似乎轻皱一下，很快又消失了，风翎察觉到了这一细小的变化，继续说着，“刚刚在路上恰巧碰到他，看他在那栋旧房子前停留着，似乎很感兴趣，问了问，说是想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你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有见过曾经住在那里的人么？”
　　店主听到风翎说的话，动作停下来，思忖了一会儿说到，“我也不太清楚那里的情况，曾有幸见过那家主人一面，只不过那是他第一次来我店里的事情，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我还记得是挺奇怪一人。再后来听店里喝酒的人说起，就算是住他家附近的，也不曾有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且那家的大门始终紧闭，到最后搬走，荒废至今亦是如此。”
　　店主在前台柜子里拿壶烧了水，又取了一件茶具，走到店里最中心的这张桌前，摆好茶具，示意林雨辰坐到他身旁，“不想听听当时的情况吗？”林雨辰索性坐下。坐在这人身边，如此靠近的感觉，似乎两人的距离并没有林雨辰想的那么遥远，没有什么隔阂感，能清楚看到他的脸，很接近也很亲近，他还像是年长的智者，真是奇妙。水没过一会儿就烧开了，风翎提着烧好的水也坐了过来，店主接过壶沏着茶，三人就在这桌边围坐着，林雨辰跟风翎都静心等待着，待店主将茶水沏好，一人一盏茶。整间店的氛围也随着茶叶的清香逐渐散开，店主似乎就要开始讲述着那个发生在许久之前的故事。
　　“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一个人收了伞走进店里，就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一袭黑衣，里头还戴着帽子，因为帽檐拉得很低，所以一开始我也没看清他的脸。”店主指了指林雨辰坐的地方，林雨辰缓了一下，脑海里渐渐地描绘出那天的场景。
　　十多年前的夏天，因为骤然下起了暴雨，店里只有着些许的几个人，一个男子收伞走进了店里，男子环顾四周，不知是在寻找什么人。最后他决定坐在这个位于店中心的桌前，或许是因为这里南北通透，能够耳听八方。店主走了过来，想与这位初次逢面的客人打个招呼。男子停了一会，帽檐下的双眼似乎端详了店主一会儿，很显然他也诧异着这里为何出现这样一个人，“不知阁下要些什么？”店主问到。男子斟酌了一下，“来一杯清酒，多谢。”店主没有问他为何会点这样的酒，只是先去前台的柜子里取出了冷藏的清酒，倒入杯中，加入上好的梅子，端到男子面前。
　　“美酒佳酿自扶桑，香气怡人飘汉唐。不知阁下为何不以面示人。”男子接过酒，没有脱帽，也没有解释。店主识趣没有多问，只是心想“这人有趣。”男子放下酒杯说道，“其实我是最近搬到附近来的，就住在隔着几条街外的旧房子里，经常听到路人说此处有家酒馆很不错，店主人也是气度不凡，今天一见，确是不负此行。”男子说着话，看着酒中的梅子，没有动杯。“阁下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阶布衣，在此开这小酒馆维持生计，平日里与附近的人们闲聊些家常，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名声。”“哈哈哈，店家真是谦虚了。既然有机会相识一场，不知道店家可否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店主没想到男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这样的人的故事，又想想今日这场暴雨应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店里了，便寻了一椅子坐下，“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他跟你讲了什么？”林雨辰好奇得很，店主瞟了他一眼，品了口茶，双目轻眯，又接着说起那日的场景。看到林雨辰的心思已经完全在店主的话题上，风翎悄悄地站起来，走到店外，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是我，他们都在，你们过来吧。”他挂掉电话，抬头望向夜空，脸色突然严肃起来，眼神里透露着哀伤和警惕，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出现了，“哥哥，你一定要加油啊！”
　　“他讲的是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说是在十岁那年发生的。”店主说着，“十岁那年么？”林雨辰默默回想着自己十岁那年，自己有没有发生什么，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头绪，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不经有些没落。
　　十多年前，店外暴雨还在倾泻着。酒馆里，“我记得，那是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长得我一直没能醒过来。在那个梦里，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走下去。只是我走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方向，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试着呼喊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人，直到后来我意识到那肯定是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因为我发出的声音竟然没有一点回响传来。然后从那之后开始，我就慢慢地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喉咙似乎被什么扼住，那时我才真得开始慌了。”男子拿起了酒杯，酒水在晃动着，店主看到男子的手在颤抖着，他当时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到如今还不能忘怀，店主在想是不是要中止这个话题，男子却抬手示意不用管自己，他喝了口酒，待到清冷的酒液入喉，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似乎平静了一些，又继续讲述到，“我以为我能走出去的，哪怕我不能发声，反正当时四周也没有人能听到，所以也没太大影响了。只是接下来发生让我想不到的事情，我开始一样样失去的，是嗅觉，听觉和触觉。”他沉默了，“当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五感的时候，那些我曾经依赖的如此的美好的世界，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我发誓要爬出那个深渊，可是我却只能在梦里承受着。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是在我期待着能够醒来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却一直没能醒过来，直到我陷入最深的绝望。我这一辈子，没有经历过比那更可怕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我在现实里不过睡了三天，但其实在那个梦里，我经历快了三年。”男人颤颤地说完最后一句时，终于脱下了他的帽子。
　　“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都没能放下。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回忆这样悲惨的经历，竟然还会告诉我这样一个初次逢面的人。”店主对林雨辰说着。林雨辰没想到，他们当时聊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那么悲伤。就像是迷失在千万人里，那种无助感，陌生感，似曾相识，这样的故事，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或是在哪经历过，“你问过他的名字吗？”林雨辰问到，店主喝完了杯中的茶，他紧捏着杯子，似乎想给自己再倒上，却又停下了去拿茶壶的手，“他的名字，叫林雨辰。”
　　“这怎么可能，又是跟我一样的名字。”林雨辰看着店主的眼睛，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第二次听到跟自己一样的名字了。可是从男子的声音里透露出的无形力量，让他发觉一切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林雨辰觉得脑袋变得很沉，他看到店主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天花板的灯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在摇晃着。他意识到自己中圈套了，从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到一步步被引导着走进这家店。明明意识到了，却毫无抵抗之力，好温暖，要睡着了，就要倒下了。不能睡，不能睡，林雨辰，你可千万不能睡着了，可是真的好困，不行了。
　　“你不该这么早带他来的，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店主走出店里，来到风翎身边，“你搞定了？”风翎看着他，店主没有说话，“时间不够了，他需要提前醒过来，那些东西要来了，只有他才能解决问题。”店主不语，“你也知道，在你们逃避的这些年里，我一个人已经把能够承担的所有压力都接了下来，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做到这样。不过现在，也只能唤醒他了。”店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听你的，把他放倒了，我说的故事不就是为了刺激他曾经的现实记忆么？”“这一切，也正是你们曾经经历过的，如果他不是那个从最深的绝望爬出来的唯一的人，也不会活得到现在，不是么？”风翎问到，店主看着他的眼睛，“或许他能记起这一切吧？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迎接他的归来。”
　　寒风吹过。
　　快醒醒，林雨辰你快醒醒，头疼欲裂。“我在哪？”林雨辰突然醒过来，轻轻捶了下脑袋，撑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身体，打探四周的情况。黑夜，明月，宁静的森林，这里是那个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