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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枕头胥安就睡了过去，然后又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窗户上遮了两层窗帘，密密实实的不透一点光。
胥安记得他睡前可没拉窗帘。
房间外面有走动声，胥安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多，他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生物钟已经逼着他起床。
他穿着拖鞋走出房间，看见胥纱绫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够不着地的小短腿晃悠晃悠。
“你不多睡会么？”玫婉从厨房探出头来。
“不了。”胥安嗅嗅鼻子，“做得什么啊，好香。”
“炸鸡腿。”玫婉在厨房里回答。
“一大早就这么重油么？”胥安拉开座椅坐在胥纱绫对面。
“你今天不是要回学校么，我多做了点，你带回学校吃。”
胥安愣了下，旋即才想起他的请假到今天结束，几天之内恍如隔世，他都快忘了。
“原来我还是个大学生。”胥安嘟囔。
这时候他才看见对面的胥纱绫嘴鼓鼓的，正在把最后一根鸡腿塞进嘴里。
“当。”
胥纱绫吐出鸡骨头，落到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跟捋了一根竹签一样，骨头上一丝肉都不剩，天知道那张小嘴是怎么把鸡腿塞进去的，胥安目瞪口呆。
“欺吉忒，唔刘该里。”胥纱绫腮鼓的跟仓鼠一样，口齿不清。
胥安拉过瓷盘，里面只剩鸡骨头。
“一盘你全吃上了？！”胥安不知道是震惊还是疑问。
玫婉从厨房走出来，收拾走瓷盘，见怪不怪。
“哼！”
胥纱绫翻了个白眼，咚的跳下椅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卧室内。
小纱绫用后背倚上门，然后将作业桌上的练习册拿了下来，上面空最后一道大题空着，而它的答案就在打草纸上写着，今天她早起的时候看到了。
“不看，坚决不看，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她坐倒在地板上，拿笔在题目旁勾勾画画。
片刻后她挠挠小脸，用虎牙咬着笔端，咔哒咔哒的就像兔子在啃胡萝卜。
“就看一眼，一眼我就会了。”
他站起来跑到桌边，把那张倒扣的打草纸掀起一点点，然后歪着头去看，仿佛再掀开一点，里面的答案就会像蜜蜂一样飞出来。
……
“你管管她吧，我管不了了。”胥安挠着额头走进厨房。
“别搞得你跟三四十岁的老父亲似的，你管过多少啊？”玫婉挨个给鸡腿翻身。
胥安能听出玫婉话中的挖苦，尴尬的转移话题。
“哎你怎么没开油烟机啊？”他按动油烟机的开关。
“别乱碰。”
玫婉左踏一步将胥安挤开，“油炸又没有烟。”
胥安只能又绕到右边，林衣将鸡腿从油中捞出来，倒在瓷盘上，然后将剩下的油倒进旁边的宽底盘里。
“为什么不倒掉。”胥安吃着刚出锅的酥皮鸡腿。
“您老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十指未沾阳春水。”
玫婉再次将胥安挤开，把盘子中鸡腿倒进黄色油纸袋里封口。
“油一般可以用两遍，第一遍油炸，沉淀之后第二次炒菜。次次都用新油，感情不是你操心这些。”
说着玫婉轻叹口气，用水冲洗着双手。
“你现在还什么收入都没有，还是省着点好，每个月寄来的钱的确不少，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呢？”
玫婉在围裙上擦干手，然后把它脱下来挂到一边，拿起黄纸袋拍进胥安怀里。
“好了别烦我，你待会送纱绫去学校，早饭就在路边摊吃点。我要去补觉，睡不好的女人皮肤差脾气差。”
“怪我咯？”胥安在背后小声嘀咕。
“不怪你怪谁？谁昨天晚上三点多才回来！”玫婉回头瞪眼。
……
“说再见。”
胥安在玄关换好鞋，拎着黄纸袋对着胥纱绫说道。
“玫婉中午见——”胥纱绫径直冲出了门，声音在楼梯中回荡。
胥安扭头去看玫婉，玫婉抱着手臂耸肩，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胥安急忙的追了出去。
房门砰的关闭，玫婉垂下手臂，走到客厅的窗户处，楼下很快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拐角，看起来做哥哥的对妹妹毫无办法。
“喂，你也要管管自己啊，还没跟我说再见呢。”玫婉轻声说。
她回身望了一眼，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清晨的光长且寂寥，她垂下头，于是阳光下的影子就显得落寞。
……
胥安发现自己只要不追，胥纱绫就跑的没那么来劲。
小孩子都是精力无穷的物种，明明前一夜还是掐你挠你咬你遮住你的眼各种折腾，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而你只能带着一身伤口咬牙再战。对于这一点胥安深有体会。
至于奔跑中的胥纱绫，把题目做出来之后，那点不快烟消云散，虽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最后一步，但毕竟得数还是自己算出来的。
“哥哥哥！”胥纱绫跑到胥安的身边，“我有点撑。”
“活该。”胥安没好气。
胥纱绫撇撇嘴，继续奔跑，片刻后又绕了回来。
“哥哥哥，我昨天大课间跳绳连跳了一百下。”
胥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胥纱绫继续奔跑。
没有了胥安的追逐，胥纱绫也不显得无聊，一个人跑前跑后，小书包在阳光里颠个不停。
“你把书包拿回来我给你拎，这样跑不累嘛？”胥安朝着她大喊。
胥纱绫丝毫不理他。
“哥哥哥！”胥纱绫终于又冲回到胥安的身边，这一次没有再跑开。
胥安抬头看了一眼，道路尽头静海第一小学大门耸立，他们已经到了。
“哦，到了啊。”
小学的大门这几年修缮过一次，气派了许多，但胥安还是怀念老式工厂风格的大门，他也是从这里毕业的。
他还记得这所学校的校训，那时候每支放学的小队都要从校训底下经过，他还拿那个当过座右铭。
“好好学习，别让我知道你数学又考差了。”他蹲下身拽紧胥纱绫的书包带子，“还有英语。”
他发现胥纱绫也不是不累，粉嫩的脸上一层薄汗，但在阳光下看不出任何一点疲惫的意味来，大眼珠黑白分明，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朝气蓬勃。
“知道啦！”胥纱绫又跑了出去。
“说再见啊小鬼！”胥安站起来高喊。
“再！见！”
胥纱绫头也不回的摆手，背影消失在学生的洪流之中，几个眨眼后，胥安再也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