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别

　　骊山厉鬼已经伏诛的消息渐渐传开，截江仙子秦无依的大名更加广为人知。奇怪的是关于骊山之事流传着两个不同的版本。
　　一个讲到：秦无依上山以后很快与那女鬼打斗起来，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交手了几千回合，不眠不休的大战了一周之久，谁也奈何不得谁。僵持之际，一个目盲男子无意间闯入二人争斗之所。
　　那女鬼本还担心秦无依来了帮手，这时候正与她相互制肘，谁都动弹不得。可观那目盲男子呆傻痴愣，不像是认得秦无依的人。于是抢先说到：“少侠可是听闻骊山之事前来除魔的义士？想不到少侠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大义觉悟，那女鬼现在已被我制住，就在我眼前。少侠快快刺她一剑，骊山除魔之事，少侠当记首功，到那时江湖上谁人不知少侠智勇无双！”
　　那目盲男子，听着那女鬼甜腻腻的声音，已然被蛊惑了心智，飘飘然的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他举起手中剑，向着女鬼口述的方向便刺了过去。可怜秦仙子差点命殒他乡，被一个无名无辈无知无智之人斩于剑下。然而秦仙子不愧为年轻一辈之翘楚，与那女鬼僵持之时，已在体内默默积攒了一口气。那女鬼见这二货竟然只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肯出手袭击秦无依，心中一高兴，不免放松了心神。秦仙子抓住时机，在目盲男子手中的剑临身之时与那女鬼来了个移形换位，险而又险的才躲过这一劫。
　　那女鬼临终之际，愤恨的看着刺了自己一剑的目盲男子，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拍了他一掌。
　　茶馆内一名男子说道：“那目盲男子也算无意之间救了秦仙子一命。原来只是个无知小儿。”
　　另一人附和道：“哦~~怪不得那日晚上秦仙子背着个受伤男子，原来如此。”
　　另一个版本择截然不同。它是这样的：秦无依上山之后，和那女鬼打斗了一番。可惜不是那女鬼的对手，被打伤后逃向了骊山深处。然后遇见了一位隐居的，风度翩翩的目盲男子，这男子虽然目不视物，但修为和医术甚是高超，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他救了秦无依，每日里为她针灸治疗，端水喂食，照顾的是无微不至。
　　两人渐渐心意相随，情投意合。后来那女鬼寻到了他们的居住之所与那目盲男子打斗了起来。最终被目盲男子打败，而他也因此受了伤。所以秦无依才会背着他下山医治。
　　世人便是如此，他们只听他们想听的，只看他们想看的。江湖上的男子要维护秦无依的声誉，谁都不愿意仙子一般的秦无依倾心他人。所以他们一面宣扬秦无依的无私无畏，一面又把长离贬低的一文不值，这样他们才能平淡看待秦无依与长离的亲密举动。而江湖上的女子，不想秦无依独占女子风流，又对无名高人抱有幻想，所以编造了另一个故事。满足八卦之心的同时又能降低秦无依的江湖声望。
　　然而无论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目盲男子魏长离的大名在江湖上人尽皆知。
　　这天长离坐在榻上，双手环抱于脐下，结等持印，正在消化朱瑜赠与的浑厚内力。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长离，你在吗？”李满儿问道。长离应了一声，喊她进来。李满儿进到房内，冲长离笑呵呵说道：“我们的魏大高人，魏傻子在干什么？”长离敲了李满儿的额头一下，说道：“你少给我瞎叫，江湖上瞎传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满儿嘟着嘴回道：“人家觉得好玩吗。嘻嘻，你没见他们说你什么，就跟亲眼见到了似的。你现在可出名了。”
　　长离郁闷的摇了摇头，李满儿又说道：“对了，秦姐姐说要走了，要我来跟你说一声。”这几天她们二人吃住都在一起，先前又有了生死之宜，早已变的亲密无间。李满儿觉得秦无依并不像江湖上风传的那般清冷孤傲。秦无依的转变长离也说不出原由，她之前给人的感觉的确的冷冷清清的。像一朵山崖边的雪莲，远看纯净无暇，离得近了觉得寒意彻骨。
　　终于又要走了吗？每一次相见都是那么短暂。
　　小镇外的道路上，三人三马相对而立。其中两匹头颅靠在一起，聿聿的叫着，似是也知道分别在即。
　　“你要去哪里？”
　　“骊山之事已了，我要回师门了。”
　　“那你的师门在哪？”秦无依看着长离并没有回答。长离接着说道：“以前我以为自己不会下山，不知道怎么找你也无妨，可现在我既然下了山就一定要去找你的。你即便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
　　秦无依这才轻轻说道：“江北沧州青冥剑派。”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最好还是别来找我，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但也缘尽于此。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说完这些也不等长离回话，秦无依翻身上马，口中娇斥一声‘架’，向北而去。长离冲她背影挥了挥手，大喊道：“等我找到小师弟，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等着就好。”
　　李满儿跟着喊道：“秦姐姐再见，我会想你的。”
　　白衣红马荡起一地烟尘，那背影潇洒意味十足，却不如连云峰上的纵身一跃。
　　
　　一日之后，怡州城门口。那头巨大石狮依然矗立在城门外，桀骜不驯的目光看向远处山川。长离和李满儿奔行一天终于回到了怡州。他们二人刚走到门口，远处飞奔而来一众人马。领头那人，穿着一身红磷重甲，他在长离二人面前停下，看了看长离，然后对李满儿说道：“明珠郡主快快回府吧，晋王爷都摔了十个盘子了。”这人乃是晋王手下第一猛将‘闻人不灭’。
　　李满儿大吃一惊，心道这么严重？以前父王跟娘亲吵架，娘亲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那次不也才摔了五个盘子？不过父王平日最疼我了，等见到父王使出我所向披靡的撒娇大法，父王肯定就不忍心骂我了。想到这里，她心中稍安，对长离说道：“长离，你跟我去我家吧，我们一起去见见父王。”说着说着，李满儿娇羞的低下了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长离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想到李满儿这次涉险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而她又可能怀了自己的宝宝，见一见她的长辈总是应该的。
　　长离’嗯’了一声，两人一起朝晋王府去了。
　　晋王举着第十一个盘子正准备摔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管家回报，说郡主回府了。他忙将盘子递给了身旁的丫鬟，蹭蹭朝门外走去。李满儿见到父王满脸怒容，赶忙行到父王跟前，娇气喊道：“父王，女儿好想你啊。”晋王妃这时候也听到下人回报，踉踉跄跄的赶了过来。脸上犹挂着泪痕，看到女儿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她紧紧抱住李满儿叫了一声“满儿”。李满儿也抱住娘亲，想到这次差点丢了性命，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两人抱在一起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李牧本来想着这次李满儿回来定要好好惩戒一番，可一见到李满儿平安归来，怒气也消了十之八九了。这时看见随满儿一同回来的目盲男子，出声问道：“满儿，这人是？”
　　李满儿看看长离又看看父王，嗫嚅说道：“他是，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是谁。李满儿踮起脚尖，对自己娘亲耳语了几句，然后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鞋尖一言不发。晋王妃忽然间怒气彭生，她指着长离骂道：“无耻小贼你竟敢......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李满儿想不到自己娘亲会突然间大怒，她跪倒在娘亲面前说道：“娘亲，长离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晋王妃哪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她现在恨不得杀了长离。“愣着干嘛，还不快讲他拿下。”
　　
　　掌灯时分，晋王府宴客厅内。
　　“魏少侠，内人鲁莽，多有得罪，你可别放在心上。”李牧端着酒杯对长离说道。
　　长离回道：“晋王爷客气了。”
　　李满儿此刻坐在娘亲身旁，低头不语。心道，都怪娘亲，说什么吃了陌生男人的口水会有小宝宝，害自己出这么大糗。可是这样一来，长离哥哥就不能娶自己的。这一趟江湖游历，虽然时间很短，但从长离悍不畏死的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起，小姑娘就已芳心暗许了。
　　李牧又说道：“这一次骊山之行，魏少侠悍勇相救，李牧无以为报。魏少侠若是有何心愿，只管道来，本王定当竭尽所能。”
　　长离洒然一笑，回道：“不必了，我和李满儿是朋友，救她自然是应该的。”长离有心想要借助晋王府的势力寻找小师弟，可又一想，师弟叛逃之事毕竟不好听，自家事还是应该自己解决，所以并没有开口求助。
　　李牧也知道长离应该是侠义之辈，便不再多提酬谢之事。
　　“自古英雄出少年，魏少侠心怀大义，李牧佩服。”这倒不是客气话，如此年青的男子肯为了一个不是很熟的女子挺身而出，是个爷们儿。“你既然和满儿是朋友，那我们也不必生分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伯父可好？”
　　长离应道：“好，李伯父总是魏少侠魏少侠的叫我，我也觉得别扭。伯父叫我长离就好。”
　　李牧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史上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在二人身上。他们兄弟二人从小感情很好，哥哥做了皇帝，便封了弟弟李牧镇东大将军的职位，若不是祖上有训，成年王室不得留在京城，他们兄弟二人都不舍得分别。而皇帝每次离京迅游天下，必定要在自己亲弟弟家中居住数天。
　　李牧头上的镇东大将军之名，可不单单只是个虚职，他手中握有十万精兵，帝国东部若有战事，必定身先士卒。在军中待的时日多了，多少有一些军人脾性。
　　长离虽然只是个少年人，说起话来却不见拘谨城府，行事上不卑不亢，很是和这个军统头子的胃口。
　　李牧听得长离这么爽快，哈哈大笑了几声，“好，长离，今天一定要陪伯父喝个痛快。”李牧举起手中鲜红烈酒，一饮而尽。长离虽然伤还未愈，但是闻着红梅酒的香醇味道，哪里还忍得住，于是跟着一口扪掉了杯中烈酒。
　　李牧想不到长离喝起酒来也是个行家，这红梅酒可不是一般的辛辣，长离一口气喝完一杯酒，竟然若无其事。“痛快，长离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在王府多住几日吧，伯父平时无聊的很，我那几个儿子见我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留下来陪我好好的喝几天。”
　　长离下山已经半个多月，师弟的行踪还是半点没有。虽然骊山朱瑜的事情已经了结，净琉璃宝瓶不再那么迫切需要。可是寻找师弟的事，还是耽误不得。所以长离回道：“伯父，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怕是没有办法陪你喝酒了。”
　　李牧疑惑问道：“哦？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什么事这么紧要，多留几天养养伤都不行吗？”
　　一天没找到小师弟，长离就一天不能安心。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
　　李满儿本来坐在娘亲身边静静听着，这时突然插嘴道：“长离哥哥马上就要走了吗？”
　　长离冲李满儿歉意一笑，点了点头。
　　“李满儿，你放心，等我忙完了这件事情，就会去找秦无依，然后和她一起回来看你，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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