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人都该死

　　骊山深处有一个天然山洞，山洞洞口狭小，常人需弯着腰才能进入。从洞口往里走不多远，山洞变得宽敞了许多，能并行两三人，山洞幽深，一直沿着洞穴向深处大约五六百米才能到山洞底部。山洞最深处有一个小湖泊，四周墙壁上燃着十几根火把，湖泊边上有一张石床。石床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石床边站着位红衣女鬼。白衣女子双手双脚绑着麻绳。两人这时正互相看着对方，一个目光清冷，一个笑意盈盈。
　　红衣女鬼缓缓说道：“男人都该死，你是女人，所以我不杀你。我会等着人来救你，来多少男人我便杀多少男人，等到这世上男人都死光了。我自会放你离去。”这女鬼长着一张可怖的脸，说话的声音却异常动听，好似林间歌唱的百灵。
　　白衣女子自然是秦无依，她一周以前到了骊山。听江湖上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也知道这红衣女鬼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可是越来越多的江湖义士命丧女鬼之手，又听说先自己一日之前到了此地的一个朋友程莹莹和本门派的师兄们上了山，结果杳无音讯。程莹莹和秦无依是江北一代最大的两个门派里最得意的两名弟子，她们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子，以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这便够了，值得为她冒一次险。
　　秦无依听到红衣女鬼的话，清冷回道：“你不杀女人，那你为何杀了程莹莹？”
　　红衣女鬼转过身去，轻轻说道：“我说因为你是女人，所以我不杀你，但没说我不杀女人。”红衣女鬼突然间语气变的冰冷，接着说道：“男人都该死，负心之人更该死！我本来也没想着杀了程莹莹，奈何那蠢女人自己找死，危难之际竟然拉着痴心对待自己的师兄为她挡招。”
　　红衣女鬼又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秦无依，促狭说道：“你可知那蠢女人在弥留之际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我有一个朋友，最迟明日一定会上山来寻我，我求你...求你...’你猜她求我什么？你一定猜不到，她求我杀了你！”
　　秦无依说道：“你以为凭你一面之词我就会相信你吗？”
　　红衣女鬼回答道：“你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她说她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很孤独，如果她死了你会更孤独，既如此那还不如让你也死了，起码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她还说你们二人是江北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两个人，可是她却处处不如你。样貌不如你，武功不如你，江北一代的年轻人永远都是先想到你秦无依，然后才是她。她不服，想要与你在阴曹地府里再争个高下。你是没见到她说这些话时的狠戾模样，快把奴家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衣女鬼笑着笑着，突然神色一敛，眼中竟已沁满了泪水。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秦无依娇美的脸庞，幽幽说道：“这世上多是无情之人，你很像我，你好可怜。”
　　
　　长离到达骊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路况不熟，是以多走了些冤枉路。
　　他将马匹系在路旁的一颗树上，徒步向山上走去。刚走没多远，突然“看见”道路中央站着一位娇俏玲珑的小姑娘。小姑娘两手掐着腰，气鼓鼓的看着他。这人正是一路追赶而来的李满儿。李满儿听到手下侍卫的回报，心想着那长离说要救的朋友大概就是花满楼了。所以忙着人准备了一匹快马，一路追赶而来。她乘着良驹，比长离还先一步赶到。
　　李满儿堵住了长离的去路，指着长离喊道：“好你个无耻的小贼，之前还说我冤枉了你。这么着急的来救他，还说只是认识他吗？哼，我便先抓住了你，再抓住花满楼，然后一起带你们回去问罪。”
　　长离一听，知道了李满儿误以为自己要救的人是花兄，刚想解释，李满儿已经抽出了双刀。李满儿的佩刀不如寻常刀剑那么长，大概只有一半。配着李满儿娇小的身姿，这大小倒是正合适。左手上那把刀浑身银白，在清冷的月光下冒着丝丝寒气；右手那把漆黑如墨，刀刃上扣着鱼鳞文理。双刀抽出刀鞘时一把发出清脆悦耳的沧浪声响，一把静默无声。这是一对双刀，银白那把名为‘皓月’，漆黑那把名为‘天狼’。
　　李满儿快步奔向长离，双刀陆续向长离砍去，皓月刀杀伐之气泠然，挥动时竟似有撕裂风声，天狼刀诡谲多变，较之皓月，常常能后发而先至。长离闪身躲避的过程惊险无比。毕竟是第一次与人交手，见招拆招时还不能做到随心而动。而交手的时间长了，长离越来越从容。闪避之间能偶尔出招反击一下。李满儿真正与人实战，其实也是第一次，以前在家中跟侍卫们交手，侍卫们心中多少会有所顾忌，所以切磋时大多只是防守，甚少反击。长离反击一开始，李满儿开始显得慌乱，脚步虚浮，招式不如之前伶俐。此消彼长之下，长离渐渐占据了上风。终于长离抓住了李满儿的一个破绽，铁剑破开双刀的防御，剑刃架在了李满儿的脖颈之间。
　　长离开口说道：“你输了。”
　　李满儿头不敢动，低眼向下瞟去。怔怔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败了。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长离顿时傻眼，这打着打着怎么还哭起来了？忙不迭的宽慰道：“额，你别哭啊。我又不会真的杀你。要不我们就当从来没打过，或者是你赢了我？”说着将剑放了下来。
　　李满儿还在抽泣，梨花带雨的说道：“哼，谁要你让。”李满儿以前与人切磋，不知是别人让着她的，所以以为自己的武功是在年轻一辈中已算是一流好手了。没想到出门第一次跟人打居然败了。而且这人明显也是第一次跟人交手，还是个瞎子。一时委屈，不由得哭出声来。
　　长离见李满儿止住了哭泣，说道：“我来这儿并不是为救花满楼，而是另一个朋友。这骊山中的女鬼听说很厉害，你回去吧。”说完长离错开李满儿向山上走去。李满儿看着长离登山而去，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她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的出来一趟哪里肯轻易回去。这骊山女鬼她也早有耳闻，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李满儿追了上去，对长离说道：“你休想甩开我，混江湖的都知道一句话叫‘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次我帮你一起救人，下次你就得帮我找到花满楼。我们约好了，你可不许反悔。”长离又劝了两句，李满儿哪里肯听。长离无奈，只能由她跟着了。
　　两人又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清风涧，溪水岸边满地都是枯骨，想来这里离那女鬼很是近了。再往前走到了一出开阔地界。这里全无深山里应有的青翠颜色，到处都是黄土，地面上还矗立着几十根巨石堆叠起来的石柱，看着很是不同寻常。不过两人一个救人心切，一个赖着不走。所以虽然看出这里透着怪异，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想法。
　　红衣红鬼察觉到了外面动静，对秦无依说道：“哦？这么快又有客人到了。你先坐着，我去招呼一下。”秦无依面漏不忍之色，这女鬼说的客气，其实是去杀人的。
　　长离二人刚走进了石林之中，这石林便轰隆隆的震动起来。石柱上的巨石纷纷飞起，同时汹涌的朝二人砸去。李满儿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霎时间慌了手脚，也顾不得去抵御巨石，只是哇哇叫着四肢挂在长离身上。本来以长离与李满儿的实力多少是可以抵挡一阵的，可李满儿这一叫一挂，两人不消片刻便被飞袭而来的巨石包裹的严严实实，丝毫动弹不得了。
　　红衣女鬼出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人缠在一起被巨石包围的样子。这石林就是女鬼布下的撒石阵，只要有人进入便会自动发动攻击。红衣女鬼见二人纠缠在一起，脸颊紧紧靠着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人儿。她抬手一挥，巨石纷纷回归原位。李满儿看见这女鬼恐怖的面容，吓得掩在长离身后，更加不敢出来了。红衣女鬼大袖一挥，把长离摔倒在李满儿脚下。然后抬起右手，尖长的指甲指向李满儿，李满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利剑一般的手掌刺向自己。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反复说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自己还这么年轻，还没有跟父母告别就要死了吗？巨大的惊慌，对死亡的恐惧最后化成了两个字：“长离！！”
　　然后长离便挡在了她的面前。红衣女鬼的手掌最后刺中了长离的左肩。鲜血顺着长离的手臂，顺着女鬼的手掌向下滴落，滴在黄土上。
　　一周之前程莹莹和她的师兄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不同的是，程莹莹的师兄还来不及做出身体反应的时候，程莹莹替他做了反应。她把她的师兄拉到自己面前结果她师兄死了，然后她也死了。长离不可能看着这个小姑娘死在自己眼前，虽然她不太讲理，但心眼儿并不坏。
　　李满儿看着眼前的背影，明明那么瘦弱，明明才刚刚认识，明明自己对他很无理，可他却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不惜自己的性命！
　　长离看着面前的红衣女鬼，她的手掌还在插在自己身上，他们离的很近，近到长离只要伸出手来就能打到她，所以他便那么做了。他握紧拳头直轰女鬼面门。红衣女鬼反应极快，没有吃到这一拳。她抽出手掌，下意识的反击，踢在了长离双腿之间......长离应声倒下，捂着下体，脸上的神情精彩纷呈，觉得肩膀上的痛都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