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叛逃

　　长离自闭双目的第七日，也就是七月初七晚上。寺中举行大典，名曰“亓官礼祀”。其中颇重要一环，便是在敬遍诸天神佛之后跳“亓官舞”。在年轻弟子中挑选十六人组成四四方阵。长离本来是其中之一，但他刚刚失去视力。生活中尚且诸多不便，何况跳舞？所以他的位置就由长河来代替。这次礼祀是为了媛护赶往骊山除魔卫道的诸多义士。
　　一个月前，骊山清风涧一处风水宝地突然间鬼气四溢。几日后，原先一位水葬于此的女子起尸了！这女鬼破水而出后仰天一声长啸。霎时间，风云滚动。离得最近的一处村庄听闻异动。忙纠集了一众青年男子赶去查看。这一看，将众人惊的是肝胆欲裂。这女鬼穿着一身刺目的红裙，长发披散。脸上剑痕沟壑纵横，身糟鬼气漂浮环绕，眼睛处，瞳孔灰白无光，眼白布满血丝。女鬼望向人群中时。人人遍体生寒，想要逃跑，双脚却已无力，半分也挪不动了。只能无奈等着女鬼处置。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可能会全身无力，甚至是黄白失禁；但也有可能爆发出超强气力，突破自己平日极限。可这数十口人全部动弹不得，分明是这女鬼使了某种手段。一阵阴风扫过，这所有人尽化枯骨而亡。之后消息渐渐传开，一开始人们只当是寻常的秽.物，有一些术法修为不精的散修想要为民除害，结果皆是一去不回。然后有一寒江派道士，查看了众多尸骨后发现事不寻常便回山门禀报。寒江派也算是江湖上知名的门派的，派内不乏高手。可先后派出去十数位佼佼者，无一例外，全部葬身于骊山脚下。这十数位道士本身就实力不俗，而且该派颇擅长剑阵合击之术。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制服这女鬼，反而是被这女鬼杀了个干干净净。终于，整个武林震动了！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赶赴骊山，希望能为中原除去此害。不久前，拜访槐叶寺的秦无依一行人正是为此事寻求媛护的。槐叶寺有一镇寺之宝，相传是上古时期药师佛遗落人间之物，名曰‘净琉璃宝瓶’，是对付妖魔鬼怪的圣物。
　　这天夜里，寺内所有和尚集结在大雄宝殿。一应活动也都准备就绪。这大雄宝殿内排放有一百二十四个蒲团。上首成三角形摆放有3个蒲团，方丈居中，戒律院首座在左，达摩院长老在右。下边十一行十一列，寺庙里的和尚按照辈分一一就坐。先唱大悲咒，再唱往生咒，接着唱消灾吉祥神咒，最后唱功德宝山神咒。一一唱毕后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除去一开始定好的跳“亓官舞”的和尚外，全部退出了大雄宝殿。在殿外，燃起无量三昧圣火。最后跳完亓官舞就该请出“净琉璃宝瓶”了。本来这亓官舞也是有严格限定的。要跳正好一炷香的时间，多不得也少不得。可是在殿外的和尚虔诚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不见殿内人出来。殿门这时候是关着的。众人又等了一段儿时间，还是不见人出来，方丈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便说道：“去，看看里面怎么回事。”戒律院首座连忙遣了弟子上前查看，殿门打开，只见殿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和尚，而佛像座下的“净琉璃宝瓶”已不见了踪影。
　　众人慌忙上前，这殿内和尚只是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危。清点一番，共计十五人，少了一人。这一人正是长河！这时正好有一个和尚悠悠醒转。看见面前的方丈，连忙跪倒，口中急道：“是长河，长河师弟打晕了我们。”方丈说道：“莫慌，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是，我们本来站好了位置正在跳亓官舞。谁知长河师弟只是呆呆的看着“净琉璃宝瓶”，舞跳的东倒西歪，毫不协调。我们原本只以为他是被替换来的，还不甚熟练。后来见他慢慢的越跳越好，以为他找到了节奏。本还欣喜不已。谁知突然间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我再彻底晕过去之前，看到了是长河师弟。现在想来他在跳舞之前的种种怪异举动，怕是早就存了不轨之心。要盗这“净琉璃宝瓶”。可恨我当时未曾察觉。”说完，重重叹息一声。
　　“孽徒！”方丈恨恨道。
　　“方丈，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找到长河。将他捉拿回来，他应该还不曾走远。到时，他为何趁机偷走“净琉璃”，一问便知。”戒律院长老说道。
　　“嗯，觉厉，觉能，觉明，觉苦。你四人分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追寻，势要将长河带回来见我。”方丈吩咐道。
　　众弟子慌忙应是。长离听着师兄，师伯们不停忙碌的声音，心中震惊不已。他亦忧心着师兄的去向。
　　“师傅，方丈师伯。长河乃是弟子的小师弟。从小师弟入寺以来，一直是弟子在照看。我与小师弟朝夕相处，绝不信小师弟是这等背信弃义之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长离说道。
　　“哎，我们也不愿相信。可此事无疑是他所为。这其中隐情，只能等找到他在说。”达摩院长老说道。这达摩院长老正是长离与长河的授业恩师。
　　“弟子也去帮忙寻找小师弟。”长离说道。
　　“你现在双眼无法视物，行动可还方便？”师傅问道。
　　“不妨事，弟子已慢慢习惯了不靠眼睛生活。”长离回道。
　　“你去吧，我若是不准你去，想来你是无法静心等待的。”师傅说道。
　　“谢师傅！”长离说完，向诸位师叔伯们行了一礼，退出了大雄宝殿。
　　长离慌慌忙忙的走出寺庙，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寻找。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向山下走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一边摸索着下山，一边大声喊着师弟的名字。
　　心中越走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是容易跌倒。长离与长河的关系自然极好。以前有什么事情长河从未隐瞒过长离。有时候长离偶尔犯错，长河也总是极力维护。甚至甘愿代长离受罚。他们虽非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而这一次长河犯下了如此大错。长离如何能不忧心如麻。请出那“净琉璃宝瓶”，是为了对付骊山恶鬼的。骊山之事发生以来。已有数以百计的江湖人士惨死在那恶鬼之下。若是没了这宝瓶，不知道还要多少性命枉送。所以长河师弟这时候偷走这宝瓶。意义可就不单单只是盗走了佛门圣物，还至天下苍生于不顾了!
　　找了一整夜的长离身心俱疲。山上诸位师兄也是毫无收获。想来长河已经带着“净琉璃宝瓶”远走他乡了。
　　师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长离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本来想着天亮了来问问寺里的情况，看看其他师兄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没有的话就继续找，谁知师傅看到长离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苍脆模样。不忍心他如此糟践自己，一掌将它打晕了过去。
　　长离被人抬回房间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中午了，师兄们大多还在山上寻找，可都知道，长河大概已不在山上了。
　　长离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比之昨夜也平静了许多。长离来到达摩院房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哎！你这是何苦来哉。长河犯下如此重罪，又岂是他人能够代为受过的。你起来吧。”师傅看到长离跪与门前，开口说道。
　　“弟子并非是来代替师弟受罚的。”长离回答道。
　　“哦？那你此来是所谓何事？”师傅问道。
　　“请师傅准许弟子下山，弟子定要带小师弟回来受过。”说完，长离重重磕了下去。
　　师傅凝视了长离半天，缓缓开口道：“长离，你可知师傅为何从来不曾提过要你下山？”
　　长离回答道：“弟子知道！一是因为槐叶寺早已多年不问世事，不愿参合到凡尘俗世之中。二是因为弟子之前无法修行，师傅怕弟子下山会受人所害！”
　　“那你现在的情况，比起不能修行时又好上了几分？这时候下山岂不是自讨苦吃？”师傅厉声喝道。
　　“弟子知道，可小师弟他犯下如此大错，当师兄的理应承担教训不当之责。而且若是不能将小师弟带回，弟子余生难安！”长离趴伏在地上大声回道。
　　师傅叹息一声道：“诶！你回去吧，你师弟的事，为师与你方丈师伯自会处理。他的罪责不需你来承担。下山一事，休得再提！”
　　“师傅若是不允，弟子就长跪不起。”
　　“你！”师傅终是不忍苛责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待为师与你师伯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是，师傅。”长离说完后退了回去。
　　大雄宝殿中。同心，同德，同意三位寺内辈分最高的人坐在一起。
　　“哎！长离这孩子看似乖巧懂事，其实性子执拗的很。这事儿若不允他，怕是他真的会一生难安。”同意应了一声’是’，同心方丈接着说道：“佛门讲求修心，而长离身在佛门十余年，却始终改变不了自己的跳脱性子。只怕是尘缘未尽啊。”
　　同德笑说道：“确实如此，以前长离犯错，你若是让他挨一顿板子，他铁定半句怨言没有，可要是让他听我们讲半个时辰的佛门箴语戒律，他非得疯了不可。”
　　同意说道：“师兄的意思是同意我那不肖徒儿下山了？”
　　同心兀自摇了摇头，说：“槐叶寺已近百年不设俗世，长离心忧他的小师弟又尘缘未了。让他还俗去吧！”
　　同意心有不忍，但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长离本是那林中受伤的野鸟，同意把他带回寺里是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如今这只鸟既然有了想回去的念头。那便让他回去吧，做一只林间雀总好过一只笼中鸟。今后是福是祸，自有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