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炮

　　李山炮自从结交上了二虎这个小叔叔，每天的生活终于有了乐趣。家里人对二虎评价很高，人老实，不淘气，不喜欢动不动就上山下河。两个人在一起玩，比较令人放心。
　　在二虎看来，李山炮虽然年纪比他大，但在动腿和动手能力上，简直是个弱智。碗口粗的小树，二虎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李山炮折腾半个小时，基本还在原地，有一次还划伤了关键部位，蛋疼了好几天。但二虎嘲笑归嘲笑，李山炮也有值得喜欢的地方。他在县城里上小学，马上就要上初中，学习成绩不错。人嘴碎点，但是懂得的东西确实比他多，比起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来，算的上见多识广。李山炮爱看各种各样的书，这跟二虎兴趣一致，每到放假，李山炮会把看过的课外书装回来，基本可以成为二虎半年多的精神食粮。
　　后面这几年，李山炮高中毕业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二虎初中毕业后，直接当兵去了，两人联系越来越少。退伍回来之后，李山炮已经成了省城报纸的记者，二虎一直在村里，二虎觉得两人不会再有什么共同语言，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只是李山炮每次回家看爷爷，都要找二虎继续忽悠上一阵子。说实话，二虎如今有点适应不了李山炮的忽悠劲，后来想了想，人家是靠嘴和笔吃饭的，不忽悠怎么行呢？
　　接到李山炮的电话，二虎眼前忽然一亮：这几场蹊跷的火灾，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没等二虎把这几场火灾的前前后后复述完，李山炮果然来了兴趣，“你等会儿，你说你们家着火的时候我二奶奶听到一声闷响，然后火用水浇的话，越烧越旺？”李山炮打断二虎问，“这个有点意思。这两天TJ一个港口出了一个严重的爆炸事故，也是这种情况。什么？还有白色的灰渣？”
　　听李山炮的语气，二虎完全能想象的出他滚圆的胖脸，瞪着两只放光的小眼睛的，张大嘴要流口水的样子。二虎知道，干记者的这些人，越是遇到离奇古怪的事情越兴奋，况且李山炮从小也是这样一个性格，所以他跑去当记者，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小叔啊，你先别说了。这么着，我今年没有休年假，快一年没回去了，我准备春节假期早回去几天，既然有这个事情，我今天晚上就坐火车回家。”
　　二虎对李山炮的了解，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其实，李山炮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化学和地理学的特别好，只是数学不知短了哪跟筋，怎么跟也跟不上。一张数学卷子，除了选择题和填空题，后面的大题基本上一个都不会做。数学老师每次看到半张白卷，都不用看名字都知道是谁的。晚自习把李山炮拘到办公室做练习试卷，两节课过去了，厕所跑了十几趟，还是只做了选择和填空题，准确率还惨不隐睹。要不是跟李山炮的婶子是同学，这种货色，数学老师早就放弃了，“弄头猪来做选择题，也比你对的多！”
　　对于这样的评价，李山炮也十分懊恼，可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在他脑子里就是拔不开麻。家里原本打算让他报个理工科，一看这个样子，恐怕连文科也考不上了。
　　可是李山炮拥有强大的心里素质。高考的时候，数学150分的卷子，李山炮做了不到一半，熬到时间就交了卷。按理说交了半张白卷，别的科目考不考都没啥意思了，可是李山炮丝毫没有受数学考试的影响，心里一点阴影面积都没有（他自己也不会算阴影面积，当时学立体几何的时候，数学老师说你的脑子，只能在二维空间活动了）。
　　可能也是幸运之神的眷顾，李山炮的英语、政治和历史超常发挥，最后放榜下来，这三科竟然是全校第一。数学57分不令人意外，靠另外三科，李山炮的总分竟然刚刚过了一本线。“学新闻、当记者去！”
　　从大学新闻学专业毕业，李山炮正好赶上省城报社招人，一考试，又运气不错。入职这四五年来，李山炮呆遍了报社所有采访部门，最终落脚特别报道部。这个部门没有日常采访任务，每个月盯几篇大稿子。正因为如此，李山炮原来跑线的经验帮助了他，尤其是省公安厅这条线，原来一起出去采访的队长副队长，现在都成了厅里的骨干，有的更是成了位置显赫的领导，当年称兄道弟的关系，如今用起来如鱼得水。李山炮写过几个大案子，都是靠厅里的关系，写出来影响不小，还得过新闻奖，这也让李山炮在公安系统里小有名气。
　　临近春节，这个月的稿子已经完成，李山炮跟主任告了假，匆匆赶上回老家的火车。二虎说的火灾的细节，一下子让他联想到了刚刚发生的TJ爆炸事件，如果他猜的不错，二虎家的火灾，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东西引起的。如果这个猜测得到印证，那么这三起火灾就绝对不是意外。这些火灾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这些想法让李山炮激动的睡不着觉，坐在卧铺车厢的窗户边上出神，现在，他急需赶回去，看看这几场火灾的现场，见见当事人，再多了解一些细节。更多的时候，事实的真相就隐藏在这些细节里。
　　上个月刑侦大队接到一起出租屋杀人案，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指纹之类的线索，侦查员一筹莫展。李山炮全程跟进了这个案子。最终，侦查员利用了遍布全城的监控系统，试图找到案发前后出入出租屋附近的可疑人员。可是碰巧这个老小区里，监控覆盖不全。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正当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侦查员在一段监控视频里看到了受害人曾站在路边等人的画面，随后上了一辆面包车。可是由于画面不清晰，面包车的具体型号和车牌信息还原不了。到了下一个路口的监控里，面包车混在车流里，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怎么办？刑警队长高一鸣有点气愤了，放着这样一个线索没法跟进，怎么才能在车流里找到可疑的面包车呢？高一鸣来了倔脾气，把自己和手下关在技侦机房整整两天，几个人一帧一帧的看监控，试图从大量前后监控里找到突破口。可是，这个面包车，就像幽灵一样，寻不到来处和去处。
　　转机来自于几个技侦干警的猜想。按照监控视频里的车速，汽车在当时的行驶速度下，从上一个监控到下一个监控需要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如果这个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一下车，接上了受害人，那么它到达下一个监控的时间必定会延迟，哪怕差上几十秒，都值得怀疑。
　　高一鸣狠狠的掐灭烟头，“你小子有一手，这个设想对，赶紧查。”几个极度疲惫的干警，一下子来了精神，把相关视频里的几百辆车，一个一个的拿出来计算时间，尤其是面包车，最终，一辆五菱面包进入刑警视野。确实如设想的一样，这个面包车从受害人出现的监控到下一个监控，晚到了一分钟。
　　“查……”高一鸣兴奋的下达命令。有了车型和车牌号，抓住了作案交通工具这个线索，案子查的进度超乎全组的想象，重案组顺藤摸瓜，直接揪出了狡猾的凶手，这个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的歹徒，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计划，毁在了短短一分钟的视频上。
　　李山炮据此写的一篇报道《天网恢恢，一分钟视频暴露嫌犯痕迹疏而不漏，重案组两天破恶性杀人案》引发全城关注，重案组和高一鸣为此还获得省厅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