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回来了

　　每个人都会心虚，尤其是对着关心自己的人说谎的时候，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而是因为害怕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我曾幻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是被质疑，却独独无法忍受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时玥
　　假期的时光总是尤为短暂，过了年后我还是选择回到了家里。这次林玖和林臻倒没有挽留，毕竟两人还有许多工作要忙，留我在家里也是照顾不当。在新年的第一天早晨，我收到的是来自苏子诺的电话，而季源，只是在我的短信后回了短短的“同乐”二字。
　　开学第一天，是林臻将我送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车站，我以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关系的理由拒绝了他的帮助，不过见我承认了这层关系还是让林臻露出了笑容。当我拎着大包小包找到“307”宿舍时，已经气喘吁吁没有了力气。
　　“诶浅夏，来这么早啊，吃饭了吗？”我推门进入，看见沈若溪早已铺好了床单，正坐在上铺摇晃着双腿。
　　“吃过了，”我将东西放下，却猛然间发现对面的床铺也放上了被褥，“宿舍又来新人了吗？”
　　沈若溪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儿已经是这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时玥回来了。”
　　“这样啊。”听了沈若溪的话，我有些失望，眼神却不住的飘向对面的床铺。
　　小时，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在收拾的时候，韩艺和李思也接连进来了，打过招呼后，两人也注意到了那个空床上的情况，七嘴八舌地猜测了起来。宿舍里热闹了一会儿，两人便双双出去准备切磋球艺，临出门时还差点儿撞倒刚刚到宿舍的姜雨辰。
　　“若溪，浅夏，新年快乐啊！”姜雨辰进来时，笑眯眯地跟我们打招呼道。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姜雨辰将东西随手往床上一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多出的床位，“浅夏，若溪，你们俩陪我去见一个人呗。”
　　沈若溪下了床，小小的身躯很是灵活，“恩行！”
　　我踌躇了一下，说道：“我就不去了，安老师说让我一会儿去找她。”
　　“好吧，那我们走了。”
　　“嗯拜拜。”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宿舍顷刻之间便冷清了下来，不过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孤单。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锁上门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里已经三三两两有了走动的学生，大多都是提前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领取新学期的材料，倒是没有碰到认识的熟人。
　　“报告。”我进了办公室，正好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从安老师面前离开，那身形好像是……时玥？
　　我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她从后门出去，直到安老师出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她面前：“浅夏？”
　　见安老师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我赶紧回神，有些激动的问：“安老师，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小时吗？”
　　安老师笑了笑，却是神秘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别瞎猜了，把通知数了发下去，等班长来了之后让他找我一趟。”
　　“嗯。”
　　安老师不说，我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强压下心底的急躁，数了好几遍才将四十份通知单数好，匆匆离开了办公室。我轻轻掩上门，转身准备回班，却在抬头的那一刻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
　　是时玥。
　　一个学期没有见面，时玥她还是那样，瘦瘦高高，只是头发剪短了许多，看上去只能将将的梳起，脸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容。
　　“浅夏。”她在笑，笑容还如往日一般温暖，但此时落在我眼里却是显得格外刺目。
　　空气静止在这一刻，我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不告而别的委屈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全都涌了上来。我张了张嘴，多么想扑过去抱住她质问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做。
　　我慢慢地，缓缓地向前机械般的迈着步子，没有说一句话，如同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时玥还是在笑，她真的很喜欢笑，就算明知道我在生气，但她还是在笑，即使我看的出她眼里的炙热在慢慢的变成落寞。
　　“浅夏，”在我走出大概五六米距离时，我听到了时玥的声音，却没有回头，“这一次，我不会再走了。”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根本没说，我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很快，迷迷糊糊就回到了班里。班里已经零散的来了几个人，我将手里的一叠单子交给肖沛锦，告诉他安老师找他后，就回到座位处趴在了桌上。
　　“夏夏，你怎么了？”苏子诺见我过来，本想和我打招呼，却没想我直接忽略了他，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你不用管我，我趴一会儿就好了。”我闷声说道。
　　苏子诺顿了一下，下一秒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盒子道：“夏夏，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起来先挑一个。”
　　我兴致缺缺地起身，看到是两个分别装在盒子里的纸人，样式很是精致，“这是什么？”
　　“皮影，是不是很好看，快选一个！”苏子诺笑地很真诚，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选了那个看上去是女性角色的人物，小心地拿起来摆弄了几下问：“这是谁？”
　　“穆桂英。”
　　“那另一个呢？”
　　“不告诉你！”
　　我一边玩着手里的皮影，一边听苏子诺讲在老家遇到的趣事，不多时，话音却戛然而止。我疑惑地抬头，看到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身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苏子诺，好久不见。”时玥站在桌边，虽是在和苏子诺说话，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我。
　　“时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苏子诺问。
　　“刚回来不久，也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
　　不知是否有意，时玥直接忽略了后面的问题，自然的挨着一我坐了下来，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就连书包都还是我们俩一同挑选的款式。从头到尾，我们没有一点儿交流，苏子诺似乎也察觉了我们之间的冷漠，尴尬的僵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玥，你回来了！”
　　很快，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人都是以前班里的没有变，所以都是认识时玥的。时玥周围围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在询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时玥也都一一笑着应付了过去，听着听着，我突然觉得这样很没劲，面朝外躺在了手臂上，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好在安姗姗及时出现，闹腾的人一下子轰然四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新学期到来，我们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时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应该也不算陌生了，我在这里就不做过多介绍了。好了，我说点儿正事，开学了，大家也都该收收心了，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这学期非常重要，一定要在高三之前把基础打好。再说一个通知，明天会有入学测试，大家今天回去后都好好准备，查漏补缺。”
　　安姗姗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一片唏嘘，韩艺从时玥的斜前方转向我们说：“天呐，学校也太凶残了吧，这哪是查漏补缺啊，明明就是女娲补天好不好！”
　　时玥默然，翻了翻刚刚拿到的新书，面无表情的道：“呵，女娲补天，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啊……”
　　下午放学后，其实哪怕是我和时玥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之下，但习惯使然我们还是一起走回了宿舍。第一次没有任何交流的同路，这种感觉很奇怪，心里总是痒痒的感觉有什么不完整了似的。
　　回到宿舍大家都在，李思和姜雨辰看到时玥很是惊喜，一直拉着她问个不停，虽然结局依旧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在一旁听着，一直没有插话，直到沈若溪来到我身边问：“浅夏，你怎么了？”
　　一句话，让本来吵闹的宿舍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没事啊，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说。
　　“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李思犹豫着问。
　　我沉默，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
　　“没有，怎么会，我们俩怎么可能会吵架，没有的事！”最后，还是时玥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笑着说道。
　　“可是你们两个之间看起来怪怪的，”李思说。
　　“哪儿有，你想多了。”
　　李思还想问，但身后传来的敲门声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我们同时朝门口看去，发现关清雪已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大家都在啊。时玥，你回来了！”关清雪看到时玥，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是啊，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谢谢，”关清雪礼貌地笑了笑，目光接着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找一下浅夏。”
　　我走上前，站到了关清雪身边，对着宿舍人说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轻轻把门带上，阻断了室内与室外的空气，我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关清雪此刻的到来。
　　“浅夏，你……”
　　见关清雪欲言又止，我瞬间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没事，刚和小时闹了点儿矛盾。怎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去我宿舍说吧。”
　　这还是第一次到关清雪的宿舍，里面没有人，床铺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关清雪一进去，就将空调打开，随手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
　　“随便坐吧，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关清雪说。
　　我依言挨着她坐在了床上，问：“出什么事了？”
　　“我和季源分手了。”
　　关清雪一语，彻底惊呆了我：“什么，你们俩分手了？”
　　“嗯，就在刚过了年之后。”关清雪没有看我，手指一直在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
　　“那你们谁先提的？”回想起和季源在图书馆自习的那一周，我突然有些心虚。
　　“我。”这个答案，再一次震惊到了我。
　　我停了几秒，斟酌着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不出意外的，关清雪点了点头，“嗯。”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分手？”
　　关清雪终于抬起了头开始与我对视，眼中是难以掩盖的暗淡，回道：“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太累了。从始自终，我感觉都只是我一个人在为这段感情付出，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你是……准备放弃了？”
　　“我不知道，”关清雪叹了口气，可以听得出她语气中带有深深的落寞，“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完关清雪的话，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鬼使神差就吐出这样一句话来：“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
　　话一出口，我能感觉到自己因为羞愧而急速升温的面颊，也能感觉到关清雪投射过来的诧异的目光。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当我绞尽脑汁想说出些补救的话来时，却听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果然是没有找错人。我宿舍里的朋友都在劝我说让我和季源好好聊一聊，说是这年头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容易，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关清雪说。
　　“没、没有，其实你们俩还是挺好的，我刚才就是瞎说，你别多想。”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没关系，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我们俩不合适的人，不过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恐怕也只有你肯对我说实话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你没做错什么，都会好的。”我有些生硬地安慰道。
　　关清雪又和我说了一些她寒假生活上的事，我看时候不早了，也就以要准备明天考试的理由离开了她们宿舍。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急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学会了满嘴谎言，是从喜欢上季源的那一刻吗？在面对关清雪时，我总是不得不说出一些违心的话来，为的，只是给自己的喜欢找一些借口。我们总是很自私，总是找各种理由去掩埋内心深处的那一点小阴暗，但其实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出来，蔓延到生活中的每一处角落，真真假假，若有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