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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冷眼旁观,并不乘人之危:“你是决意维护到底?”
齐天点了点头:“在下有诺在先,还望兄台见谅。”
那汉子厉声道:“既然你想牡丹花下死,那便成全你做一个风流鬼。阴曹地府中,阎王爷问起,杀人者:谢飞越。”
齐天喜道:“可是彭元帅帐下,‘夜袭小寒关,一百当三千’的谢将军?”
那汉子道:“休得巧言令色,最后奉劝你句,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为美色所惑,枉送性命,不过徒添笑料。”
齐天恭声应道:“将军教训的是,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汉子警惕的道:“谢某为报兄仇,至死方休,求情的话,提也休提。”
齐天道:“将军多虑了,实则另有其因。”
那汉子见他郑重其事,稍一迟疑,走近前去。他出身行伍,身边交集之人,大多性情耿直。后与白惊天重逢,蒙其赠金,解得燃眉之急,只道江湖中人,俱都慷慨豪侠,推己及人,并无他疑。
韩风月望了马腾空一眼,见他耳根耸动,显和自己一般,默运内功,潜听人家私语。虽说手段颇欠光明,事关“武林道”五十八万两失镖,彼此职责所在,那也情非得已。
那汉子闻说之下,顿时肃然起敬,慌忙行礼:“原来是……”
齐天托住他双肘:“将军不必多礼。”
那汉子知他不愿暴露身份,躬身道:“前者令祖母往生极乐,彭帅和末将本应亲临拜祭,怎奈军情紧要,脱身不开,还祈恕罪。”
齐天道:“国事当重,何罪之有!彭老身体可好?”
那汉子答道:“托公子的洪福,彭帅一日三餐,顿顿可得三斤米饭。”
齐天微微一笑:“那敢情可好。”
那汉子敛容道:“还没及向令尊令堂请安呢。”
齐天道:“有劳将军挂心,小可离家之时,二老一切均安。”
那汉子道:“两老慈善仁厚,自必洪福齐天。公子金玉之躯,何故轻身江湖?”
齐天道:“不瞒将军,非是在下不自量力,只是家祖母遗嘱,不得禀命而为。”
“那白大哥的事,如何牵扯其中?”那汉子望着关雎雎,心下好生为难,他若不知对方身份,倒还好办,所谓不知者不罪。
如今知晓,人家一意维护,可让自己怎样下手?若不报仇,放任离去,又该如何告慰白大哥亡灵?
齐天神色黯然:“我和白大侠虽是初识,却一见如故,他若遭人暗害,纵使在下本领不济,必当为他讨回公道。”
那汉子听他说的深切,将信将疑:“飞越莽撞,原闻其详。”
齐天遂将与白惊天的相识简要说了,然后“武林道”如何追讨失镖,白惊天如何中毒,如何拜托自己照拂二女,如何自绝心脉,一一择要讲了。至于他以手挡匕,舍身相救,则是略过不提。
那汉子默默听完,突然跪下,纳头便拜。
齐天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将军快快请起。”
那汉子挣脱道:“公子高义,飞越无以为报,只有来日在沙场上,多取几个敌寇的首级。”径自拜了一拜。
他站起身来,望见“武林道”诸人脸上,犹自带着愤恨之色,显然失镖之事,仍然耿耿于怀。
那汉子满腔激愤,斜睨着“武林道”众人:“看你们样子,就算白大哥已死,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马腾空道:“白总镖头虽故,可失镖下落未明,纵是上穷碧落,‘武林道’自会纠察出来,还朗朗乾坤一个清明。”
那汉子狂笑道:“何须那么麻烦,只要你们披麻戴孝,给白大哥叩四个响头,我便将失镖的去向告知你们。”
言犹未甫,骂声四起。一人大声道:“那厮背信弃义,怎生担当得起我谢有财四个响头?”
另一人哼声道:“廖某头可断,却绝不向见利忘义之人低伏。”
又一人阴声道:“马道长,韩三爷,我苟不言为‘武林道’办事,从来不落人后,此事你们尽管应允,可与不言无关。”
其余人大声应和,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有如一窝煮沸的粥。
马腾空与韩风月虽都智计过人,当此群情激愤,却也一筹莫展。
齐天抱拳团团一揖:“各位暂且听我一言。”
彭大头大声道:“那家伙疯言疯语的,定是想要骗得大伙给白贼俯首请罪。”
另一人附和道:“彭大头,这次对头。大伙千万不要上当。”
一些摇摆之人,听他两人一唱一和,顿时打定主意。
韩风月扬声道:“大伙稍安勿躁。君子和而不同,听人一言,却又何妨?”
他积威之下,虽然有些人兀自嘴硬,喧哗声终是渐渐沉寂下去,除了青青令人断肠的哭泣声外,终于完全静止下来。
仅只片刻,一人不耐烦起来:“他奶奶的,有话快说,有……”他原本要骂“有屁快放”,话到临头,忽地韩风月目光射来。
那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将下面的“屁”字,咽了回去。
旁边一人打趣道:“关莽撞,滋味如何?”
关莽撞茫然不解:“什么滋味?”稍一转念,明白过来,登时勃然大怒:“你妈个巴子,敢笑我吃屁?”不敢三七二十一,劈面就是一拳,人家叫他关莽撞,倒也名副其实。
那人早有提防,脚下一滑,侧身避开。
关莽撞骂骂咧咧,可要死缠烂打,却也不敢,狠狠瞪了一眼。那人回了一个鬼脸,却是马腾空那少年弟子。
齐天接着道:“都说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想诸位所为何来?眼看转机在望,却拘泥高傲,还恕在下直言,简直愚不可及。”
韩风月鞠了一躬:“承蒙公子金石,开解茅塞。”脱下白色的外套,沿着衣摆,撕下一条,扎在脑后,朝着白惊天的遗体,毕恭毕敬地拜了四拜。
嘴里念念有词:“白总镖头,念你生平多有仗义疏财之举,韩某谨代那些受你恩惠的人,向你叩上四个响头,愿你来生做条堂堂正正的汉子。”
谢飞越听他言辞真挚,别有一股拳拳之意,即便心中不岔,暗地也不由点了点头。
马腾空权衡利弊,拾起韩风月的外套,也撕了一条,系在头上,拜了四拜。
剩下的耳听齐天所言在情在理,眼见两位头领身先士卒,知道事情无可挽回,踌躇片刻,跟着依样拜过。
先前一些嘴硬大话之人,兀自犹豫不决,事情演变至此,叩头事小,出尔反尔,却是大事。
朝风月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昧的固执,不知变通,莫则成了匹夫之勇?”
那些人虽或莽撞、或易怒、或刚愎自用,却无一愚鲁之辈,此时有得台阶可下,纷纷跳上:“韩爷教诲的是。”
各自撕了一条白带,绑着头上,跪下“咚咚咚”的磕了四个响头。只是心中多有不情不愿,这头叩得也就难免不规不矩。
待得“武林道”诸人,全部叩拜完毕,韩风月的那件白色外套,也已所剩无几。
韩风月向谢飞越抱拳一揖。谢飞越背起双手,翻着白眼,仰望屋顶。
好些脾气暴躁的,见他目中无人的模样,忍不住又要发作。
韩风月连忙止住,诚恳的道:“失镖一事,还请阁下大德,不吝见教,鄙盟上下,俱感恩惠。”
这几句话说得谦恭有礼,固然让人难以拒绝,再者有言在先,江湖上黑白二道、三教九流,奇行怪止或不一而足,可一诺千金,无不信受奉行。
谢飞越情知覆水难收,向齐天道:“末将心头萦乱,白大哥的身后事,还请公子帮忙拿个主意。”
齐天问青青:“青青姑娘,您有什么指示?”
青青向关雎雎道:“关小姐,你们是一家人,理当由您决定。”
关雎雎待要说“我家早已和他恩断义绝”,但想白惊天人既已死,生前又待自己不错,话到嘴边,改口道:“我一介女流,那有什么主意可拿,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着。”
谢飞越涩然一笑,抱起白惊天的遗体,大步出店而去。
其时东方雨势未止,西边天空已云散日出,蔚为观止。
齐天默默跟在谢飞越身后,想起进店至此,不及一个时辰,其中的人事变迁,又仅仅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可与比拟,不禁黯然。
柳青青、关雎雎、马腾空、韩风月等一行,鱼贯跟在后面。
那掌柜的被关雎雎先前点住穴道,歪在柜台底下,从缝隙中眼睁睁的望着众人离去,正自叫苦不迭。
突地“呼”的一声,一锭纹银打门外飞来,不偏不倚的落在脚畔,发出“咚”的声响,足有二十两之巨。
一个阴森的声音,丝丝入耳:“今日之事,他日若有半分泄漏,必取你项上人头。”
掌柜的先前还盘算着打烊之后,回家讲给一心游侠的儿子,以此佐证江湖的险恶,闻言咽了一口唾涎,只觉喉咙发凉。
众人跟在谢飞越后面,走出竹林,穿过官道,行了里许,脚下地势渐高。来到一处丘陵上,四顾空阔,竟是颇占形胜。
谢飞越放下白惊天遗体,走到马腾空面前:“牛鼻子,借下你剑。”称呼固不客气,表情木然,语气冷漠,亦无半分求借的模样。
马腾空迟疑道:“不知壮士作何用处?”
谢飞越冷笑道:“自是挖掘墓穴,难道杀猪宰羊,莫的脏污了畜生。”
马腾空怒气勃发。想他那柄佩剑,虽非神兵利器,可乃先师所赐,平素珍逾性命。借作临阵比斗,还能勉为其难,用来挖掘墓地,如何让人心甘?
他知其故意找茬,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方才平复下来:“但凡仁义之事,‘武林道’举盟上下,从来不遗余力。这种粗浅的功夫,交由我们来办就好,只是不知壮士为白总镖头勘中那块风水宝地?”
谢飞越本欲藉着挖掘墓穴,假装不慎拗折,羞辱对方一番,可人家言之在理,让人无可挑剔,只得勘了一块高地。
马腾空点了一批人挖掘墓穴,又点了一批人购置棺木,对谢飞越道:“当白总镖头大事,理当隆重操办方是,只是穷乡僻野,不得从简,还祈见谅。”
韩风月表面虽对马腾空恭敬有加,内心总觉得他刚愎自用,多有倚老卖老之嫌,实则不免有些轻蔑,此时听了马腾空的答词分派,不由大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