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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2《心如清流不染尘,人若多情便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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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天见得白惊天跄踉之姿,想英雄末路,困顿至斯,油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胸口一热,大步走上前去。
  那人不明其意,张开手臂:“公子且慢。”
  齐天抱拳道:“这位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林道’‘护道者’,‘五衣’中排行第三的‘白衣’韩风月韩三爷了?”
  贺行云高声道:“三爷不必理会,这小鬼也不知打哪蹦出来,爱管闲事的很。”
  韩风月不置可否,拱了拱手:“区区贱名,敢劳公子清听。”
  齐天道:“韩爷过谦了,想‘白衣’名动江湖,武林谁人不识。”突地叹息一声:“只是今日一见,未免名不副实。”
  突地“呛啷”声响,前面抬轿的青年,拔出刀来,虚空一劈,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可知在江湖上,污人名声,有如杀人父母?”
  齐天点头道:“这个在下自然清楚。敢问壮士,你家三爷,可是君子?”
  那劲装青年一脸傲然:“那当然,江湖上提起我家爷的名字,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谦谦君子,闻融敦厚’?”
  齐天道:“子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家韩爷乘人之危,岂是君子所为?”
  那劲装青年哑口无言,直把一张炭脸,憋得乌里发亮。
  韩风月凛然道:“公子责备的是,风月受教了。”退在旁边,隔着轿子,请了一安:“柳姑娘请便。”
  过了片刻,一只柔荑从轿里探出,缓缓将轿帘掀开。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那叫青青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素衣如水峨眉如画,向齐天微一颌首,走到白惊天身后,轻声唤道:“白大哥。”
  白惊天脑中天人交战,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两人视线甫一交接,便如藤蔓一般相互缠绕,难分难解。
  白惊天右脚踏前,左脚踮起,跟着便要迈出,听得一声冷哼,心中一凛:“倘若他们用青青来要挟我,那我要不要妥协?”
  他迟疑之下,将踏出的脚步,又徐徐缩了回去,游目四顾,暗地寻思:“这些人虽然大多良善,恩怨也都分明,可于民生疾苦,未必放在心上。倘若知晓线索,全力追讨,届时边关内忧外患,因我一己之私,致使万民陷入水深火热,于心何忍?”顿时冷汗涔涔。
  随即想起童年战乱,母亲将自己藏在地窖,临去的那番言语:“孩子,不是为娘狠心抛弃你,自古‘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为妇死节’。现你爹爹和你祖母,落在敌军手里,你娘为人妇媳生死与共,那是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接着想到自己艺成下山之际,师父的淳淳告诫:“天儿,此去江湖险恶,大丈夫立身处世,虽说事急从权,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白惊天一念至此,心头清明,主意顿定,踏前两步,握住青青双手:“青青,是白大哥对不住你,害你受苦了。”
  青青嫣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白惊天又是怜惜,又是愧疚,柔声道:“别来可好?他们怎么找着你的?路上没对你不敬吧?”
  青青低声道:“三爷自称是你朋友,说你在江南道上,走镖受了点伤,於杭州城外将养,一路上对我很是礼遇。”
  白惊天望着韩风月,一语双关:“有劳三爷费心了。”韩风月了然于心,歉然一笑:“多有不周,还请勿怪。”
  青青吁了口气:“看见你没事就好。”仰头望着白惊天,脸上深情款款,目中柔情万千。
  白惊天目光闪烁,别开头去:“青青,你信佛么?”
  青青摇了摇头:“青青原本不信的。”解释着道:“假使这世间真有神佛的存在,岂能容许那么多奸恶之徒,为非作歹?”
  那方脸大耳的和尚,明知那是情侣间的衷肠之言,可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在旁听见无动于衷,对佛祖未免不敬。
  他待要驳斥,想着世间委实许多作恶多端的人,反而得享荣华,只得辩白:“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非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青青不去理他:“可在遇见白大哥后,青青却深信不疑,若非菩萨慈悲,也许终青青此生,都无缘遇见你。”
  她顿了一顿,缓缓说道:“白大哥,假若终青青此生,都没能遇见你,即便活再长岁月,我也会觉得光阴虚度。”
  白惊天心中的伤感,就像窗外的春色,浓得化也化不开来,强颜道:“白大哥也是的。”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青青脸颊,脸上爱怜横溢,喃喃的道:“青青,如果真有轮回转世,纵然下到地狱,白大哥也要求得菩萨慈悲,再安排我们相遇一场。”
  白惊天解开衣襟,从颈上扯下一片银锁,一面刻着“万事逢凶化吉”,另一面刻着“一生平安多吉”,递给青青:“小时候听我母亲讲,这是我姥爷从一位得道高僧哪里,费劲千辛万苦求来。说是戴带之人,诚如锁上所言,你往后戴在身边,自必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青青心中惊恐不定,连连摆手:“我不要。我要白大哥你戴着它平安周全。”
  白惊天抓住她手,强行按在她掌心:“青青,你不听白大哥的话么?”语气甚是严厉。
  青青泪珠在眼眶打滚,用力眨着眼睛,努力不让流了出来。
  白惊天道:“如果那天白大哥不在了,可记得替我收个继子,别让老白家从此绝了后。”
  青青明知那是对方怕自己将来难以存活,换做别的请求,还能转托他人,关乎白家香火的延续,如果能够假手于人?
  她用力点了点头,强忍的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缓缓的滑过白玉雕琢似的脸,顺着天鹅般修洁的脖子,流进胸膛与身体融为一体。
  窗外细雨如丝,下个不止,俨然人间的烦恼,绵绵不绝。
  齐天转向马腾空道:“先前听道长讲叙前辈的光辉事迹,令人好生迷醉,惜乎虎头蛇尾,吊人胃口。”
  马腾空知他意在为白惊天与柳青青拖延时间,虽则迟则生变,可白惊天人既中毒,又陷重围,却也不争一时三刻。
  反是眼前这少年,若是那三家中的门人弟子,往后江湖上议论起来,倒是一个有力的见证,爽然道:“擂台以后的事,与刚才白总镖头所言,虽然略有出入,倒也大致无二。”
  他但凡提及白惊天,句句不离“总镖头”,自是要将失镖之责,紧紧与他连在一起。
  齐天道:“不知东方盟主,后来去向如何?”
  马腾空脸色一变:“此乃会中机密,公子乃是外人,还恕贫道不便道来。”
  齐天听他语气斩钉截铁,游目往“武林道”诸人脸上瞧去,只见神色均不自然。心中疑窦丛生,忍住道:“想‘武林道’秉持公正,与白大侠行侠仗义,两者之间相得益彰,怎的结上旧怨?”
  马腾空叹了口气:“其实哪有什么旧怨,盖者多有交情,岂知这狗……这厮……”他怒气上冲,难以抑制,待要斥其“狗贼”,终是自重身份.
  韩风月到来之后,曾得马腾空用“传音入密”告知始末,两人一般心思,对齐天的出身,俱都大为看重,接口说道:“五十一年前,东方……公子率领群豪,攻陷‘黄泉阁’的总舵,迫使签下‘阴山条约’。其中约法五章,第一条:凡‘黄泉阁’中人,自条约签订日起,五十年内不得踏足中原。”
  “去年十月初三,既是届期之日,也乃‘武林道’成立五十周年。是在那天,全国各地的弟兄,无论远近,大多赶往参加庆典。”
  韩风月说到这里,胸口起伏,温和的脸上,流露出悲愤之色:“谁知便在那天,‘武林道’二十五处分舵,被人夷为平地,数百留守的弟兄,死于非命。”
  齐天惊道:“竟有此事?在下浪迹江湖,说来也有一段时日,为何从未听闻?”
  韩风月道:“因着考虑对‘武林道’的颜面多有椓毁,是未对外宣扬。”
  齐天“哦”了一声。既然人家家丑不予外传,自然知者有限。
  韩风月续道:“事发之后,经由盟主提议,遂将用作重建廿五处分舵,以及抚恤遇难弟兄家属,共计五十八万两纹银,一并委托给‘中原镖局’押送。”
  他顿了一顿,措辞说道:“谁知方才第一站京师,白兄便见财忘责,将一干护镖的人迷昏,独自卷款而逃。”
  虽说迄今为止,事发已经好几个月,可“武林道”愤慨的心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消减,反而因着仇恨的积累与日俱增。
  一个平时性子火爆之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他人见开了先河,纷纷加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却多是“见利忘义,禽兽不如”,“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之类的陈词滥调,殊无新意。
  马腾空与韩风月虽然没有跟着起哄,想来心下一般认同,谁也未叫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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